“你告訴我!榮芳女士,她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帶著個不會說話的孫女,靠著國家還給她的一點祖產,本本分分地過日子,她哪裡像‘封建餘孽’了?!”
“秦曉娥同誌,她家裡成分不好,那也不是她自己能選的!她一個女人家,死了丈夫,自己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靠給彆人縫縫補補過活,她又哪裡像‘黑五類’了?!”
“還有這位老先生!”他的目光,轉向了九千歲,語氣變得無比的敬重。
“他無兒無女,是個可憐人!文鼎敬他,那是文鼎心善!懂的尊老!你呢?!你一個受了國家多年教育的軍官,竟然用‘沒根的東西’這種話,去侮辱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你口口聲聲,說他們是‘階級敵人’!我看,你這顆狹隘、偏執、容不下彆人的心,才是我們革命隊伍裡,最大的敵人!”
“新社會人人平等,改革開放就是讓大家過好日子的,大家為什麼都不能坐在一個桌上吃飯了啊?!蘇振華,你也就攤上我這個當師長的爹,否則你就是個撿牛糞的命,你高傲個屁!”
“狗眼看人低!你不配當我兒子!”
……
蘇正國一番話說得,是振聾發聵,擲地有聲!
他那洪亮的聲音,在小小的院子裡,來回激蕩!
蘇振華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張臉,由紫變青,由青變白,站在原地,搖搖欲墜。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是站在“革命立場”上,是在維護蘇家的“純潔性”。
為什麼……
到了父親嘴裡,自己,反而成了那個,最大的“敵人”?!
“警衛員!”
蘇正國劇烈地喘息著,對著院門外,沉聲喝道。
“到!”
一直守在門外的年輕警衛,立刻推門而入,立正敬禮!
“去!”蘇正國指著那個早已嚇傻了的蘇振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刺骨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把這個不孝子,押回軍區去!”
“關一個星期的禁閉!好好地反省反省!”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把他給放出來!”
這是真正的軍法處置!
也是蘇家最嚴厲的家法!
“爸!您不能這樣!”蘇振華徹底慌了!
關禁閉,對他這種營級乾部來說,是奇恥大辱!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麼帶兵?!
“執行命令!”
蘇正國,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是!”
兩名年輕的警衛,沒有絲毫的猶豫,上前一步,動作乾脆利落地,就將蘇振華給架住了,像押送犯人似的。
“爸!媽!晚晴……”
蘇振華還在試圖求饒。
可吳梅,早已彆過臉去。
而蘇晚晴,則從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最終,蘇振華被兩個警衛,半拖半拽地,帶出了丹柿小院。
當院門,被重新關上的那一刻。
丹柿小院徹底安靜了下來。
蘇正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癱靠在了輪椅上。
他看著滿桌子,早已沒了吃飯心思的眾人,露出了一個,極其疲憊的,飽含歉意的笑容。
“讓大家……見笑了。”
他轉過頭,看著正在給蘇晚晴倒水的林文鼎。
渾濁的老眼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托付。
他心裡有了底。
兒子蘇振華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情商低也就算了,大是大非都拎不清。
這個家,未來真正能撐起門戶的,隻有林文鼎這個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