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四個!”老劉的聲音傳來,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和奔跑的腳步聲,“二樓兩個,原料倉庫方向兩個!小張被壓製在水塔,小李正在迂回——陸辰,你那邊怎麼樣?”
“阿昌中彈了!”
陸辰低頭查看。阿昌的左肩胛處有個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子彈從前麵射入,背後穿出,貫穿傷。他臉色瞬間慘白,呼吸變得急促而淺。
“手機……”阿昌用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抓住陸辰的胳膊,手指像鐵鉗,“手機……不能讓他們……”
又一串子彈掃過來,打在反應釜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罐體劇烈震動,裡麵殘留的化學物質被攪動,散發出更刺鼻的氣味。
陸辰把手機塞進自己內袋,同時撕開阿昌的工裝,用撕下的布條壓住傷口。血很快浸透布料,溫熱粘稠。
“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到。”他對著對講機喊,“老劉,我需要掩護!正門方向!”
“收到!小李正在接近正門,十秒!”
陸辰數著心跳。七、八、九——
正門方向突然響起激烈的交火聲。那是****和某種自動武器的對射,在封閉空間裡形成混響,震得人耳膜發痛。借著槍口焰的閃光,陸辰瞥見幾個黑影在廠房裡快速移動——訓練有素,交叉掩護,不是普通的混混。
“黑刃”的專業程度超出預期。
“陸隊!”小李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夾雜著槍聲和喘息,“正門清了!但他們在撤退——往地下管道方向!”
陸辰架起阿昌,半拖半抱地往正門移動。阿昌的體重在迅速流失,血順著兩人的衣服往下滴,在地上拖出一道斷斷續續的紅線。
距離正門還有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一個黑影突然從側麵的檢修口竄出。
陸辰幾乎本能地轉身,拔槍,射擊。三連發,兩個點射。黑影踉蹌了一下,但沒有倒下,反而舉起了手裡的武器——那是一把短管***。
時間在那一刻被拉長。
陸辰看見槍口對準自己,看見對方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開始用力,看見***的槍口在黑暗中像一隻睜開的眼睛。
然後阿昌推了他一把。
用儘全身力氣的、決絕的一推。
陸辰失去平衡向後倒去,同時***開火。轟——巨響在封閉空間裡放大成爆炸般的聲浪。數百顆鋼珠呈扇形噴射,大部分打在阿昌胸口。
血霧炸開。
阿昌的身體像破布一樣向後飛,撞在反應釜上,然後軟軟滑落。他的眼睛還睜著,看著陸辰的方向,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口型很清楚:“手機……”
黑影轉身就跑,消失在檢修口深處。
“阿昌!”陸辰撲過去,但已經晚了。胸口幾乎被打爛,心臟位置一片模糊。沒有脈搏,沒有呼吸,瞳孔已經散大。
他死了。用身體擋了那槍。
陸辰的手在抖。不是恐懼,是憤怒。他抓起對講機,聲音嘶啞:“老劉,正門側方檢修口,一個持***的,追!”
“已經在追!小張報告,二樓槍手從後窗繩索撤離,我們擊斃了兩個,但領頭的跑了!”
陸辰跪在阿昌的屍體旁,手伸進自己內袋。諾基亞手機還在,塑料外殼上沾了血,溫熱的血。他握緊手機,指節發白。
五分鐘後,工廠裡槍聲停歇。
老劉和小李從不同方向彙合過來,兩人都喘著粗氣,身上沾著灰土和血跡。小張一瘸一拐地從水塔方向走來,左腿褲管被子彈劃破,好在隻是擦傷。
“擊斃三個,重傷一個,但領頭的和另外兩個跑了。”老劉抹了把臉上的汗,汗水和灰塵混成泥漿,“他們從地下管道係統撤離,那裡四通八達,根本追不上。”
陸辰沒說話,隻是看著阿昌的屍體。法醫和技術隊已經趕到,閃光燈在廠房裡一次次亮起,把死亡現場定格成一張張慘白的照片。
“手機呢?”老劉問。
陸辰掏出那個沾血的諾基亞,遞給技術員:“密碼鎖,需要破解。裡麵可能有強叔偷錄的證據。”
技術員接過,小心地裝進證物袋。
老劉蹲下來,看著阿昌胸口的傷口,看了很久。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陸辰,臉色在閃爍的警燈下忽明忽暗。
“陸隊,”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對方怎麼對我們的行動時間地點一清二楚?就像等著我們來一樣。”
陸辰沒回答。
他看向工廠深處那些黑暗的角落,看向槍手們消失的地下管道口,看向阿昌死不瞑目的眼睛。
然後他看向老劉,看向小張和小李,看向周圍每一個穿著警服的人。
內鬼。
這個詞像一塊冰,順著脊椎往下滑,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