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癱回床上,穿越帶來的那點安逸感,被二叔的話和這悶死人的天氣攪和得七零八落。
正煩著,門外又傳來腳步聲,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司齊同誌,在屋嗎?”
是餘樺。
司齊這會兒一點也不想搭理這個“彆人家的孩子”,索性屏住呼吸,假裝屋裡沒人。
門外安靜了一小會兒,腳步聲慢慢遠去了。
司齊鬆了口氣,可心裡的不痛快又添了一重。
他翻了個身,竹床發出“嘎吱”一聲呻吟。
汗順著鬢角流進耳朵眼,黏膩膩的。
蚊子還在耳邊嗡嗡嗡,轟都轟不走。
他瞪著糊滿舊報紙的天花板。
當牙醫是絕對不行的。
但轉正……確實得要點“成績”。
最要命的是,這日子太難熬了!
沒有電扇,沒有冰箱,晚上熱得根本睡不著,草席都滾燙。
要是……要是能掙點稿費呢?
這念頭像黑夜裡的火柴頭,“嗤”地亮了一下。
買個電扇?
必須是紹興雪花牌的。
或者,再敢想點,買個雪花牌單門電冰箱?
冰鎮西瓜,冰鎮汽水,冰糕自由……司齊猛地坐了起來。
改善生活的迫切願望,頭一回這麼凶猛地擊退了他躺平的決心。
……
司向東騎著車回到家,也是一身透汗。
妻子廖玉梅在縣教育局工作,正在廚房裡忙活晚飯,蜂窩煤爐子的火苗舔著鍋底,小廚房像個桑拿房。
“回來了?臉拉得老長,誰又招你了?”廖玉梅端著盆拌好的黃瓜走出來。
“還能有誰?你家那個好侄子!”司向東把自行車靠牆根放好,抓起搪瓷缸子灌了一氣涼白開,“司齊這小子,除了那張臉隨了他媽,長得周正點,還有啥拿得出手的?上次你單位給介紹的蕭麗君,縣中學老師,人家為啥沒相中他?還不是嫌他沒個正經編製,是個臨時工!”(此時,單位介紹另一半很普遍。)
廖玉梅歎了口氣,把黃瓜碗放在桌上,“麗君那孩子心氣是高,她媽是市文工團的領導,眼光自然挑剔。咱家小齊……唉,除了帥氣,可以說是一無是處!他那轉正的事,你到底是咋打算的?”
“我咋打算?”司向東煩躁地扯了扯汗濕的領口,“館裡有館裡的章程!要轉正,得拿出像樣的成績來,要麼是組織活動有功,要麼是在上級刊物發表文章。他倒好,不是蹲在圖書館,就是宅在宿舍裡神遊天外,我能有啥辦法?我硬把報告遞上去,旁人不得在背後戳我脊梁骨,說我任人唯親?”
他頓了一下,“大哥大嫂走得早,就留下這麼根獨苗。我們不管誰管?可這孩子,現在是越來越憊懶了,我說啥他都當耳旁風。”
夫妻倆一時都沒說話。
屋裡隻有煤爐上水壺輕微的“滋滋”聲,和窗外永不停歇的知了叫,混著夏夜的悶熱,一塊兒壓在人心上。
司向東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
最終,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彆急,多點耐心,他不還有個工作嗎?比街上的盲流好多了。”
“嘿,你可真會安慰人!”
“那還能咋辦?咱們這個位置能幫就幫,還能打他咋的?”
“我今天真想打他來著,至少打醒他!”
“打了?”
“沒打,這小子高高大大的,彆說,一看就不好惹。”
“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