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鬆本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
林楓壓下心中的驚詫,語氣平靜。
“鬆本君,你先去老地方等我,叫上崗村。”
“我這邊來了客人,一會就到。”
電話那頭的鬆本應了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林楓放下聽筒。
他一手抄起桌上的勃朗寧手槍,另一隻手無聲無息地從抽屜裡摸出一枚冰冷堅硬的手雷,死死攥在掌心。
他關上燈,壓低身體,貼近門口,低聲問道。
“是誰?”
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帶著顫抖的哭腔。
“林先生,是我,我是白牡丹。”
白牡丹?
林楓有些驚詫。
這麼晚了,她不應該和周柏良在一起嗎?
為什麼會找到這裡?
腦海中猛地閃過漁夫白天說過的話。
周柏良知道鐵公雞與軍統上海特派員見麵的事情。
那現在,白牡丹的深夜到訪,是不是另有深意?
林楓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將手雷的拉環套在小指上,冰涼的金屬外殼緊緊攥在掌心。
他側耳貼上冰冷的門板,將呼吸都降至最低,捕捉著門外的任何一絲動靜。
沒有多餘的腳步聲。
沒有交談聲。
門外,似乎真的隻有一個孤零零的人。
是陷阱嗎?
用一個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女人來麻痹自己,然後在開門的瞬間,一擁而上?
他透過狹窄的門縫,向外望去。
一張慘白的沾著血汙的臉,進入他的視野。
那身原本掐出驚心動魄曲線的白色旗袍,此刻變得又臟又皺。
一側的開衩被粗暴地撕裂到了大腿根,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的頭發淩亂,精致的妝容被淚水衝得一塌糊塗,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隻剩下茫然。
林楓拉開了門。
門一開,白牡丹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軟軟地朝他懷裡倒了過來。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和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鑽入林楓的鼻腔。
林楓沒有去扶。
而是側身讓開,同時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用一股巧勁將她整個人拉進了房間。
砰!
房門被他反手關上並鎖死。
林楓沒有開燈。
林楓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昏暗月光,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周柏良呢?”
這三個字徹底擊潰了白牡丹最後一道防線。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死死地盯著林楓。
林楓看著她這副瀕臨崩潰的樣子,將她領到沙發旁。
倒了一杯威士忌,直接塞進她的手裡。
“喝了它。”
白牡丹機械地接過杯子,仰頭便將那琥珀色的烈酒猛地灌了下去。
林楓又擰了一塊熱毛巾,扔給她,讓她將臉上的血汙擦掉。
威士忌灼燒著她的喉嚨,也終於讓她從驚恐中找回了一絲屬於自己的神智。
“死了……都死了……”
她喃喃自語。
“叔叔死了……殺手也死了……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
她開始語無倫次地講述,顛三倒四,毫無邏輯。
從彙中飯店的槍聲,到周柏良毫不猶豫將她當做肉盾,再到最後那場將整個大廳都掀翻的劇烈爆炸。
林楓安靜地聽著。
從這一堆雜亂無章的碎片信息中,他終於拚湊出了最接近真相的全貌。
周柏良,被日本特高課帶走了。
而且,時間是在他和漁夫見麵以後。
漁夫怎麼可能提前預判周柏良會被日本人帶走?
提前告訴自己周柏良知道鐵公雞的事情?
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林楓腦中成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發冷。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周柏良被抓,根本就不是意外!
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漁夫的計劃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