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憲兵隊司令部。
三浦三郎少將坐在寬大的皮椅上。
上次在梅機關被小林楓一郎當眾羞辱的畫麵,如同昨日重現,在他的腦海中反複閃現。
那份屈辱,今天終於可以百倍奉還!
田中硬著頭皮,向前一步。
“將軍。”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
“小林大尉剛剛從法租界回來,身邊有裝甲車隊和近三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我們……我們直接去逮捕,會不會……引發兵變?”
“哈!”
三浦三郎少將嗤笑一聲,肥胖的手指敲擊著桌麵,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兵變?就憑大阪師團那些商販兵?他們有那個膽子嗎?”
“他們的槍是用來算賬的,不是用來造反的!”
鬆本也在一旁幫腔,試圖尋找一絲回轉的餘地。
“將軍,大阪師團那些人是出了名的不講理,萬一擦槍走火……”
“是否先以傳喚的名義,給他……留點體麵?”
三浦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
“八嘎!”
“什麼傳喚?什麼體麵?”
“這是嚴重的犯罪行為!是帝國陸軍的恥辱!”
他站起身,因為激動,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鬆本的臉上。
“必須立即逮捕!用最強硬的手段,彰顯憲兵隊的權威!”
他重新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看著麵前兩個忐忑不安的部下。
“田中,鬆本,你們是不是被那個小林嚇破了膽?”
“彆忘了你們是誰!是帝國憲兵!代表著軍法!”
田中心中暗罵。
你坐在辦公室裡當然不怕,那位爺可是在法租界當眾槍殺自己人都麵不改色的主!
我們剛從線人那裡聽到消息,血都還沒乾呢!
憲兵的身份能嚇住他?
恐怕隻會激起更強烈的反彈。
大阪師團是不愛打仗,但真要惹急了,他們手裡的槍也不是燒火棍。
更彆提小林手下那些狂熱的士兵,看他們的眼神,對這位長官簡直奉若神明。
鬆本更是腸子都悔青了,自己怎麼接了這麼個任務。
就在這時,三浦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如果他敢反抗……”
“就以‘暴力抗法、意圖叛亂’的罪名,就地擊斃!”
鬆本腿一軟,差點沒站穩。
擊斃小林楓一郎?
先不說能不能做到,就算做到了,他們倆的下場會怎樣?
大阪師團那幫兵痞會不會把他們撕了?
影佐會不會報複?
更現實的是……
以後每個月那五千日元的“特彆經費”,還有櫻之膳房的免費頂級料理和清酒。
不就全泡湯了!
田中和鬆本渾身一顫,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三浦已經殺紅了眼。
兩人無奈,隻能猛地立正,低頭領命。
“……哈依!”
走出司令部大樓,兩人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
上海初春的冷風一吹,才發現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徹底浸透了。
鬆本壓低了聲音,帶著哭腔。
“田中君,這可怎麼辦?真去抓啊?”
“那位爺……那位爺可是真敢開槍的!”
“殺我們兩個,還不跟玩兒一樣?”
田中苦笑著,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腦子飛速運轉。
“能怎麼辦?將軍的命令就是命令。”
“不過……”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
“他娘的,咱們得想個辦法,既不能得罪三浦將軍,更不能得罪那位財神爺啊!”
鬆本立刻湊了過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田中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走,咱們去集合隊伍,動作……一定要慢!”
“裝備……一定要檢查得仔細再仔細!”
“每支槍都擦三遍!每輛車都檢查一遍油路!”
“說不定,等我們磨磨蹭蹭地到了地方,影佐將軍的人,就已經先把小林閣下‘請’走了呢!”
鬆本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連連點頭。
“對!對!還是田中君有辦法!我們……我們這叫‘審慎行事’!”
……
法租界與華界的交界處。
林楓騎在神駿的黑色東洋馬上,緩緩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身後的三輛九四式裝甲車和三百多名士兵,卷著一路的塵土與敬畏。
從那被撞得粉碎的路障旁,重新駛回了華界的土地。
然而,等待他們的,並非預想中的冷清。
道路兩旁,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幾乎全是島國僑民。
男人們揮舞著禮帽或太陽旗,女人們穿著鮮豔的振袖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