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院子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周圍的漢奸家眷全都震驚地看著女人。
他們從沒見過一個要被槍斃的女人,走得像去拍照。
她停下,對林楓說。
“請你彆毀了我的臉。”
林楓沉默地點點頭,遞給她一個絲帕和一管口紅。
鄭茹伸手接過絲帕,仔細地把嘴角的血痕擦掉。
又輕輕摸了摸頭發,用那一小管口紅,旋開,在蒼白的唇上點了一點殷紅。
那一抹紅,在慘白的臉上,在素色的旗袍前,在灰暗的晨光中,鮮豔得刺眼。
周圍的漢奸全都沉默了。
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遇過這麼美的人。
但這樣美、這樣沉靜、這樣從容赴死的人,他們沒見過。
很快,她被人帶到院牆下。
那是一麵青磚牆,牆根處長著枯黃的雜草。
行刑的島國兵站在十米外,步槍上膛。
在他們身後,是鴉雀無聲的漢奸和他們的家眷。
穿著佐官大衣的林楓來到她的身邊。
他壓低聲音用中文對著鄭茹說道。
“我是林楓,代號鐵公雞,華夏杭城人。”
“奉軍統戴老板的命令,1939年潛伏京都。”
“今天處決你的是自己的同誌,求你!不要記恨他。”
鄭茹的身體微微一顫。
那雙明亮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
“你放心,抗戰必定會勝利。”
“到時候華夏會趕跑所有的侵略者,一個新中國會誕生。”
“所有孩子都能吃飽飯,無憂無慮的長大。”
“華夏的大地上,不會再有炮火,我們的兄弟姐妹也不會再被淩辱屠殺。”
鄭茹的雙眼放光,淚水奪眶而出。
那不是悲傷的淚,是欣慰,是激動!
那是她日日夜夜期盼、卻從不敢確信能親眼見到的願景。
林楓後退一步,用中文大聲問道。
“年紀輕輕就死了,圖什麼呢?”
鄭茹大聲回答。
“信仰。”
林楓停頓一下說道。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交代你的上線。”
“第二,一顆子彈會穿透你的心臟。”
鄭茹笑了笑。
知道這麼多,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最後輕蔑地看了一眼遠處那群漢奸家眷。
趙慧敏縮在人群裡,臉色慘白。
餘愛珍彆過頭不敢看。
其他女眷有的捂住了眼睛,有的在發抖。
然後,她轉過身,背對槍口,麵向那麵青磚牆。
林楓默默走回行刑隊後麵,抬手,落下。
“預備——”
行刑的島國兵端起槍。
鄭茹挺直了背脊。
“放!”
槍聲在清晨的空氣中炸開,乾脆、利落、毫不拖遝。
鄭茹的身體向前微微一傾,然後緩緩滑倒在地。
素色旗袍的背上,綻開一朵小小的紅花,迅速展開。
沒有掙紮,沒有慘叫,甚至沒有過多的動靜。
她就那樣靜靜地倒在那裡,像一片終於落地的葉子。
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2歲。
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寒風還在刮。
那些漢奸家眷中,有人開始低聲哭泣。
不知是嚇的,還是彆的什麼。
趙慧敏癱坐在地上,餘愛珍死死捂住嘴,肩膀劇烈顫抖。
林楓轉過頭,對劉長順說。
“拉走。”
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就在這個時候。
大院門口傳來汽車引擎聲。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
林楓認得那輛車。
是影佐禎昭的車。
車在院子中央停下。
副駕駛車門打開,流川中佐先下了車,然後恭敬地拉開後座車門。
一隻鋥亮的軍靴踏了出來。
接著是陸軍將官製服,肩章上一顆金星在晨光中冷硬地閃爍。
影佐禎昭站在車邊,目光緩緩掃過整個院子。
掃過那些驚恐的漢奸,掃過持槍的士兵,掃過牆根下那具尚未被抬走的屍體。
最後,落在林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