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龍山,平時瞅著就夠嚇人的,林子密得跟一堵牆似的。
這會兒下了大雪,更是沒了路。
一腳踩下去,雪直接就沒到了膝蓋窩,拔腳都費勁。
隊伍裡頭,除了張武和王強,還有十來個漢子,都是附近村子裡的好手,常年在山裡頭混飯吃的。
一個個都穿著自家婆娘做的厚棉襖,外頭再套個羊皮襖或者狗皮坎肩,腦袋上戴著棉帽子,捂得嚴嚴實實,就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麵。
風跟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
大夥兒誰也不說話,就埋著頭,跟著前頭張武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蹚。
雪地裡走路,最耗力氣,沒走出十裡地,不少人腦門上就見了汗,嘴裡哈出來的白氣,一串一串的。
“他娘的,這鬼天氣,真是要把人往死裡整。”
隊伍裡一個叫趙鐵柱的漢子,長得五大三粗,是個直腸子,忍不住罵了一句。
旁邊一個年紀大點的,叫孫老蔫兒,吧嗒抽了口旱煙,慢悠悠地說:“鐵柱,少說兩句,省點力氣,山神爺可都聽著呢。”
王強沒吭聲,他跟在張武後頭,眼睛卻沒閒著。
他不像彆人那樣隻顧著低頭走路,他的眼珠子,跟那鷹似的,在周圍的林子裡來回地掃。
這大雪天,看著是啥也瞅不見,可在他眼裡,這雪地就跟一張白紙似的,上麵寫滿了東西。
“武哥,停一下。”王強忽然開口。
隊伍一下子就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強身上。
張武回過頭,問:“強子,咋了?”
王強指了指旁邊一棵老鬆樹底下,那兒的雪,跟彆的地方有點不一樣,好像被人拿掃帚掃過似的,露出了一小片黑乎乎的地麵。
“那底下,有東西。”王強說道。
趙鐵柱湊過去瞅了一眼,撇了撇嘴:“能有啥玩意兒?不就是點鬆針和爛葉子嗎?”
王強沒理他,走過去,用腳把那層浮雪給扒拉開。
底下,赫然出現了一堆還帶著點熱乎氣兒的糞蛋子。
那糞蛋子黑乎乎的,一粒一粒的,跟羊糞蛋差不多,但是要大上不少。
“這是啥玩意兒的屎?”趙鐵柱嫌棄地捏著鼻子。
張武蹲下身,撚起一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用指甲掐開,看了看裡頭的草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麅子糞!還他娘的是熱乎的!”
張武站起身,興奮地一拍大腿,“這幫傻東西,肯定就在這附近!”
這話一出口,整個隊伍的氣氛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大夥兒的眼睛都亮了,剛才那股子疲憊勁兒,一下子就沒了。
麅子,那可是好東西啊!肉嫩,皮子還好,一張完整的麅子皮,拿到縣裡也能換不少錢呢!
“強子,你這眼睛,真他娘的毒啊!”張武重重地拍了拍王強的肩膀,那力道,差點沒把王強給拍個跟頭。
王強嘿嘿一笑,沒說話。
他上輩子在船上,練的就是這眼力勁兒。
再大的風浪,他都能從水麵上那點細微的變化,瞧出底下有沒有魚群,現在看這點雪地上的痕跡,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都把家夥事兒抄起來,給俺精神點!”張武壓低了聲音,對著隊伍吼了一句。
“這幫傻麅子,膽子小,一有動靜就炸窩。咱們得分開,從兩邊包抄過去,彆讓它們跑了!”
張武簡單地分派了一下。
他帶著王強和另外四個人,從左邊摸過去。
剩下的六個人,從右邊包抄。
大夥兒都把手裡的土噴子、鐵叉子給攥緊了,貓著腰,踩著雪,一點聲音都不敢弄出來,跟一群準備偷雞的黃鼠狼似的,悄悄地就散開了。
王強跟在張武後頭,把那杆土噴子從背上解了下來,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