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那兩個跟泥猴似的半大小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正一人抱著一根比自個兒胳膊還粗的麅子骨頭,在那兒啃得滿嘴流油。
連骨頭上的那點筋頭巴腦都舍不得放過,啃完了還把骨頭敲開,吸裡頭的骨髓。
“爹,這肉真香!比過年吃的豬肉還香!俺以後天天都想吃這個!”
大兒子張虎一邊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香就多吃點!給俺使勁吃!”
張武嘿嘿一笑,從鍋裡又撈出來一塊帶脆骨的排骨,扔進了他碗裡。
“吃飽了,長得跟你爹一樣壯,以後也跟爹一樣上山打獵去!給咱家弄肉吃!到時候讓你娘給你們做皮襖穿!”
張武他婆娘在一旁看著這父子幾個狼吞虎咽的樣子,也是一臉的笑。
她給張武的碗裡添了勺湯,說道:“當家的,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這回可真是多虧了王強那孩子了,要不是他,咱們家這個冬天,怕是又得拿苞米麵糊糊當乾糧,還得數著米粒下鍋了。”
提到王強,張武那張被凍得有點皴的國字臉上,立馬就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他放下碗,吧嗒抽了口旱煙,吐出一股子濃烈的煙霧,說道:“那小子,是真邪乎!”
“那腦子,那膽色,那槍法,都不是這些個土裡刨食的土獵戶能比的。”
“俺瞅著,他就是條困在淺灘裡的蛟龍,這小小的月亮灣,怕是留不住他,早晚得攪起大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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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離月亮灣幾裡地外的靠山屯。
李老三家那間同樣不怎麼寬敞的土坯房裡,也正飄著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肉香味兒。
李老三家的光景,比張武家還要緊巴一些。
他家裡頭,除了一個能乾活的婆娘,底下還有三個丫頭片子和一個小小子,最大的才十歲,最小的還在吃奶,正是能吃能喝的時候。
往年冬天,家裡頭那點存糧,都是掰著手指頭算計著吃的,能喝上苞米麵糊糊,就算是不錯的日子了。
可今天,他家那口用了幾年的黑鐵鍋裡,卻滿滿當當地燉著小半鍋野豬肉燉蘿卜。
那野豬肉是上次分剩下的,肥的少瘦的多,可也架不住油水足。
蘿卜是自家地窖裡存的,早就被肉湯燉得爛爛的,吸飽了油水,變得黃澄澄的,比肉還好吃。
李老三盤腿坐在炕頭上,麵前擺著一個小炕桌,桌上放著一碗堆得冒尖的豬肉燉蘿卜,旁邊還有一碗燙得直冒熱氣的高粱酒。
他沒急著吃,而是先眯著眼睛,滋溜一口,把那碗裡的酒給喝下去一半。
那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眼一直燒到胃裡,把他身上那股子寒氣都給驅散了不少。
他那三個丫頭片子和小男娃早就饞得不行了,一人捧著個豁口碗,圍在炕桌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盆肉,哈喇子都快流到碗裡了。
“爹,俺能吃了嗎?俺想吃肉。”大丫頭吸溜了一下鼻子,小聲地問道。
李老三婆娘從鍋台邊上走過來,一巴掌就拍在了大丫頭的後腦勺上,不過那力道跟撓癢癢似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爹還沒動筷子呢,你們就想上桌了?沒大沒小的!”
她嘴上罵著,可那眼神裡,卻全是笑意。
她給李老三的酒碗裡又添滿了酒,自個兒也在炕沿邊上坐了下來,看著鍋裡那翻滾的肉,也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