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家的院子裡。
蘇婉正拿著把掃帚,仔仔細細地清掃著地上的血水和碎骨頭。
王強則把那張八仙桌搬回了堂屋,又把剩下的肉重新清點,掛在房梁上。
等把院子都拾掇乾淨了,兩人才關上院門回了屋。
炕燒得熱乎乎的,那盞昏黃的煤油燈,把屋裡頭照得亮堂堂的。
炕桌上,沒擺飯菜,而是堆著一堆錢。
有十塊的大團結,有五塊的,兩塊的,還有一大堆毛票和鋼鏰兒,亂七八糟的堆成了一小堆。
蘇婉盤腿坐在炕上,那雙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學著城裡銀行點錢的樣子,把那些毛票一張一張地捋平,用線繩捆好。
王強就在旁邊,把那些大票一張一張地點著數。
“十,二十,三十……”
“九百一,九百二……”
等把最後一張大團結數完,王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看著蘇婉,那眼神裡全是興奮。
“嫂子,你猜猜,一共多少?”
“多少?”蘇婉也停下了手裡的活,緊張地問道。
“九百七十六塊五毛!”
王強一拍大腿,那聲音都帶著顫音,“野豬肉賣了差不多五十斤,熊肉賣了二十斤出頭,咱倆這一下午,就掙了快一千塊錢!”
“我的天……”
蘇婉用手捂住了嘴,她也沒想到,能有這麼多。
她看著那堆錢,忽然就笑了,笑跟個孩子似的又純又甜。
王強看著她那副樣子,也跟著嘿嘿地傻笑起來。
他伸手,從那錢堆裡頭把所有的毛票都扒拉了出來,然後把那一遝大團結都推到了蘇婉的麵前。
“嫂子,這些,你收著,這是咱們家的家底!”
蘇婉看著那厚厚的一遝錢,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王強嘿嘿一笑,伸手就把那堆錢,連帶著蘇婉那雙小手一起給攬了過來,用他的大手給整個罩住。
“嫂子,這錢你就給好好收著,咱誰也不給!”
蘇婉的手被他那粗糙又帶著燙人溫度的大手給包著,那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子,跟那熟透了的柿子似的。
她想把手抽回來,可又舍不得那股子讓她心安的暖和勁兒,就那麼低著頭,跟個蚊子似的嗯了一聲。
兩人把錢仔仔細細地分好,大票都用個乾淨的手絹包了,塞進炕頭那個上了鎖的小木箱子裡。
剩下的毛票和鋼蹦兒,也用個小布袋裝了,放在了枕頭底下,那是平時零花的。
這錢一收好,這個家就跟紮了根的大樹似的,心裡頭一下子就踏實了。
……
賣肉的事兒就像是一陣風,刮過月亮灣之後,村裡頭就徹底消停了。
又過了兩天兒,那場下了足有半個多月,把整個村子都快埋了的鵝毛大雪,總算是停了。
頂多有不鹹不淡的雪粒子兒,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飄。
天兒,也難得地放晴了兩天,當真是老天爺開了眼
那太陽,懶洋洋地掛在天上,沒啥熱乎氣兒,可那光照在白花花的雪地上亮得晃眼,瞅久了,眼睛都有點兒疼。
王強可不是那種能閒得住的主兒。
趁著天兒好,他把院子裡頭那堆早就凍得跟石頭疙瘩似的木料,又給拾掇了出來。
他把上次從縣裡頭買回來的鐵釘、麻繩,都分門彆類地放好。
然後,就在那院子當中的雪地裡,扒拉出一塊空地來,拿著根燒火棍,在地上比比劃劃,畫著一些蘇婉瞅不懂的道道。
他心裡頭有譜,這開春了地一化凍,他就得趕緊把新房子的地基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