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接過話頭,語氣裡帶著一股子敬畏,“這陳老爺子可不是一般人,聽我爺爺說,他是前清最後一代的老舉人,肚子裡有墨水,他家祖上幾代人都是這江北鎮的大戶。”
“他兒子,當年是跟著隊伍南下打過仗的,是正兒八經的革命乾部,不過後來犧牲了,可他孫子現在也在部隊裡當大官,就憑這,誰敢不敬他?”
張武補充道:“不光是這個,當年那姓趙的逼死關爺一家那事兒,陳老爺子就是親眼看著的。”
“聽說,他是當時鎮上唯一一個敢當麵跟那姓趙的拍桌子的人,要不是他到處寫信往上告狀,那姓趙的還不一定能被擼下來。”
“所以,他對這事兒,心裡頭是有個疙瘩的。”
“這麼多年,誰要是敢在他麵前提冬捕這兩個字,他能拿掃帚把人打出去,他覺得是江北鎮虧欠了關爺,再搞冬捕,就是對死人的不敬。”
王強聽明白了。
這陳老爺子,就是這事兒的關鍵。
“所以,要想辦成這事兒,咱們必須得先過了陳老爺子這一關。”王強說。
“對!”張武和李老三異口同聲。
“那還等啥?”
王強當機立斷,“事不宜遲,明天!咱們明天就去拜會陳老爺子!”
他這話說得乾脆利落,張武和李老三也都是行動派,立馬就點了頭。
“可……空著手去,不好吧?”
李老三有點犯嘀咕,“那陳老爺子,聽說啥也不缺,咱們這窮家小戶的,也拿不出啥像樣的東西。”
“這好整!”
王強走到那條大胖頭魚跟前,用手比劃了一下,然後轉身回屋,拿出了那把鋒利的牛耳尖刀。
他對著自己那份魚身子毫不猶豫地就割了下去,那魚肉凍得結實,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割下來一大塊。
這一塊,四四方方的,少說也得有十來斤重,看著就喜人。
王強把這塊魚肉用乾淨的麻繩捆好,拎了過來,對他們倆說:“明天,就拿這個,當咱們舔著臉的敲門磚!”
張武看著那塊魚肉,點了點頭:“行!東西不在貴賤,在個心意,咱們這條魚也算是咱們江北鎮幾年沒見過的稀罕物了,送去不丟人。”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頓飯,後半場又喝得熱火朝天。
定下了目標,三個人心裡那股子憋屈勁兒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去乾大事的興奮。
一直喝到大下午,張武和李老三才算是儘了興。
他們倆背上之前冰釣時用的那些家夥什,又把各自那份分好的魚肉裝進背簍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強子,弟妹,那俺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在鎮上那個大供銷社門口碰頭。”張武說。
“行。”
王強把他們送到門口,“路上慢點,看著腳底下。”
“放心吧,這點酒,還放不倒俺。”
兩人跟王強和蘇婉告了彆,就各自背著沉甸甸的魚,消失在了夜色裡。
他們走了之後,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王強關上院門,回過頭,就看見蘇婉正站在堂屋門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咋了,嫂子?”王強問。
蘇婉搖了搖頭,笑了笑說:“沒啥,就是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說完,她就轉身進了屋。
王強站在院子裡,看著天上那往西跑的太陽,長長地出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