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知道了,”
她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俺都懂。”
“你懂啥了啊?”
王強是真懵了,他覺得自己這腦子今天晚上是讓門給夾了,咋就跟不上嫂子的趟了呢。
“你就是嫌俺了,”蘇婉的哭聲裡頭,帶上了濃得化不開的委屈,“你覺得你現在有本事了,能掙大錢了,俺配不上你了。”
“俺也知道,俺是個寡婦,你往後是要娶那黃花大閨女的,俺不能耽誤你。”
“俺明天,俺明天就收拾東西睡西屋去,俺不給你添麻煩了。”
她說著,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地就掉進了那盆洗腳水裡,砸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王強這下是真慌了,腦子比上次跟熊瞎子乾仗的時候還亂。
“嫂子!你這說的都是啥話!”
他再也坐不住了,也顧不上那水燙不燙了,一腳就從盆裡頭邁了出來,那水濺了蘇婉一身,她也沒躲。
王強蹲下身子,想去扶她,可他那雙沾滿了魚腥味兒和木頭渣子的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索性直接喊了出來,
“誰他娘的說你配不上了?誰說你耽誤我了?誰要趕你走了?”
“我王強要是存了那個心思,就讓俺出門掉進冰窟窿裡頭,讓那江裡的王八給俺當棺材!”
他這一喊,蘇婉反倒是哭得更凶了,那眼淚就跟開了閘似的,怎麼也止不住,順著她那小臉往下淌。
“你都說了,你要給俺單隔一間屋,”
她抽抽搭搭地說道,“那不就是要跟俺分家嗎?”
她這話一說出口,王強腦子裡頭嗡的一下,總算是明白了。
鬨了半天,是自個兒那句蠢話,讓嫂子給誤會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眼睛裡頭全是委屈和絕望的女人,那心裡頭。
他氣得都想抽自個兒倆大嘴巴子。
王強啊王強,你他娘的真是個棒槌!
你在海上跟人乾仗那股子機靈勁兒都哪兒去了?咋一到這事兒上,就跟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似的!
他趕緊放緩了語氣,那聲音裡頭帶著他自個兒都沒察覺到的慌亂和溫柔。
“嫂子,你聽俺解釋。”
他伸出手想去給她擦眼淚,可那手上還沾著水,他隻好用那乾燥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輕輕地蹭著。
“俺不是那個意思,俺是尋思著,尋思著咱這房子蓋好了,總得有個章法,你一個女人家總跟俺睡一鋪炕上,那對你名聲不好。”
“名聲?”
蘇婉一聽這兩個字,那哭聲猛地就是一滯。
她抬起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直勾勾地瞅著王強,那眼神裡頭,全是自嘲。
“名聲,俺還有啥名聲?”
她慘笑了一聲,“自從你哥走了,自從馬振坤上門那天起,俺的名聲早就讓村裡頭那些長舌婦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他們咋說俺的?他們說俺不守婦道,說俺勾搭小叔子,說俺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說咱倆晚上在炕上乾那見不得人的事。”
“俺以前聽著這些話,心裡頭跟刀割似的,覺著沒法活了,可後來,俺想明白了。”
她看著王強的眼睛,那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可這次的眼淚裡頭滿滿的都是堅定。
“俺不在乎了,俺啥都不在乎了。”
“讓他們說去吧,讓他們罵去吧!隻要,隻要你能讓俺待在這個家裡頭,隻要你不嫌棄俺,他們說啥,俺都認了!”
“就算是天打雷劈,就算是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俺也認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為了能留在他身邊,連名聲都不要了的女人,那心裡頭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鹹,啥味兒都有。
“嫂子,你……”他想說點啥,可那喉嚨裡頭像堵了東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