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
張武一坐下,就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這趟,算是探明白了,你心裡頭有譜了沒?明兒個,真就開乾?”
王強點了點頭:“乾!為啥不乾?家夥事兒都準備好了,人心也齊了,就等老天爺給個好臉了。”
“俺今天去瞅了,那冰結實得很,走騾子都沒問題,俺畫的那些個口子都是有講究的,是這龍王灣底下水流最緩,地勢最低的地方,也是魚群最愛紮堆兒的地方。”
“咱們明天就從最下遊那個下網口開始,把那幾千米長的大網,一節一節地順著那些冰眼子,給它穿到最上遊那個出網口去!”
“這叫逆水行舟,趕魚入甕!”
“咱們從下遊往上遊趕,那魚受了驚,隻會一個勁兒地往上遊那深水坑裡頭鑽,到時候,正好就都給它兜進咱那出網口的大網兜裡!”
他這番話說得是頭頭是道,把張武和李老三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強子,你這些道道,都是從哪兒學來的?俺咋聽著,比當年關爺那套還邪乎呢?”李老三忍不住問道。
王強嘿嘿一笑:“瞎琢磨的。”
他把話題一轉,瞅著孫瘸子:“孫叔,你那邊呢?牲口都喂飽了沒?明天可都得指望它們出力呢。”
“放心吧!”
孫瘸子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草料管夠!俺還特意給它們加了豆餅!一個個都精神著呢!彆說拉網了,就是讓它們拉著房子跑,都沒問題!”
“那就好。”
王強點了點頭,他從炕梢的被垛底下,摸出來一張早就畫好了的草圖,那是在一張破牛皮紙上,用木炭畫的。
“都過來瞅瞅。”
三人趕緊湊了過去。
“這是俺畫的龍王灣的地形圖,這幾個黑點,就是俺今天畫的那些冰眼子。”
“明天一早,天不亮,咱們就得分頭行動。”
“武哥,你領著馬拉隊,把絞盤和牲口,都給俺拉到這個最大的出網口旁邊,把那絞盤給架好了,樁子給俺打結實了!”
“老三,你領著扭矛隊,就守著中間這些冰眼子,等俺這邊穿杆子過去了,你們就負責用那冰矛子,把那穿杆繩給勾住,再傳到下一個口子去!”
“至於俺,”
王強指了指最下遊那個下網口,“俺帶著穿杆隊,負責把這張大網,給順順利利地送到冰底下去!”
“這裡頭,最關鍵的就是這第一步,下網!”
“那網重的很,下到水裡頭那股子勁兒也大得很,得用個大家夥給它鎮住,不然就得讓水流給衝跑了。”
他說著,又在那草圖上,畫了個奇怪的玩意兒。
“這叫網矴,就是個大鐵墜子,咱們沒那玩意兒,就用石頭代替!明天咱們得先弄幾塊大石頭,用繩子捆結實了,跟著那網頭一起沉下去!”
“還有這穿杆子也不是瞎穿的,得有個領頭的,那叫穿杆魚,是個木頭做的,前頭尖,後頭寬,跟個梭子似的,咱們也得趕緊做一個出來!”
他這一通說,把那幾個本來還覺得挺簡單的事兒,給說得複雜了起來。
張武和李老三聽得腦門子都冒了汗,這魚把頭的活兒是真他娘的有學問。
四個人,就那麼湊在炕頭上,就著那昏暗的油燈,研究了半宿。
把明天每一步要乾啥,誰負責啥,可能會出啥岔子,出了岔子又該咋辦,都仔仔細細地給過了好幾遍。
一直到外頭的雞都叫了頭遍,他們仨才算是把所有的事兒都給捋順了。
張武和李老三他們仨,揣著一肚子的計劃,頂著星星就回家去了。
王強送走了他們,回到屋裡瞅見蘇婉還沒睡,正坐在炕沿邊上,給他拾掇明天要穿的衣裳呢。
他走過去,從後頭輕輕地抱住了她。
蘇婉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
那本來還在忙活著整理衣裳的手,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能感覺到,身後那具滾燙的身子緊緊地貼著自個兒的後背,那兩條有力的胳膊就跟鐵箍似的環在她的腰上,讓她動彈不得。
他身上那股子混著旱煙味兒和男人汗味兒的氣息,一下子就把她給整個包圍了。
屋裡頭一下子就沒了動靜,靜得能聽見炕洞裡頭那還沒燒儘的炭火,偶爾發出一聲嗶啵的輕響。
王強也沒說話,他就那麼抱著她。
他把自個兒的下巴,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剛刮過胡子的下巴,有點紮人,蹭得她脖頸子那塊又癢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