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蘇婉已經把架子搭好了。
王強把磨盤往架子上一放,咚的一聲,穩如泰山。
“借來了?”蘇婉遞給他一塊濕毛巾,“累壞了吧?快擦擦汗。”
“不累,這就跟玩兒似的。”
王強接過毛巾胡亂擦了一把臉,“李嬸那是真熱情,還非要送咱一簸箕黃豆,俺沒要,咱家也不缺那個。”
“那是人家心意。”
蘇婉笑著說,“行了,彆貧了,趕緊乾活,爭取晌午能吃上熱豆腐。”
這磨豆腐,是個配合活。
王強負責推磨,他握著那個木把手,身子前傾,腳底下踩著節奏,一圈一圈地轉著。
“轟隆隆……轟隆隆……”
石磨轉動起來,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就像是老黃牛在耕地。
蘇婉就站在磨眼旁邊,手裡拿著個木勺子,看著磨眼空了,就舀一勺帶水的黃豆添進去。
那配合得是天衣無縫。
添早了,豆子堆在磨眼裡磨不細,添晚了,那是空磨,傷磨盤。
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麼你一圈我一勺的。
白花花的豆漿,順著磨盤的縫隙流了出來,彙聚到磨盤底下的出口,滴滴答答地流進早就準備好的小木桶裡。
那股子生豆子的清香味兒,瞬間就飄滿了整個小院。
“強子,慢點,彆把腰閃了。”
蘇婉看著王強那滿頭大汗的樣子,心疼地說道,順手掏出手絹,給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沒事,這算啥,比拉網輕省多了。”王強享受著嫂子的伺候,那磨推得更歡實了。
這就叫琴瑟和鳴吧?雖然他是個大老粗,不懂啥琴啊瑟的,但他覺得,這就是這世上最美的。
就在兩人乾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院牆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那是村裡頭那幾個出了名的碎嘴子婆娘,正湊在牆根底下曬太陽,順便嚼舌根。
“哎,你們聽說了沒?昨晚上村西頭那場火,燒得可真慘啊!”
“那咋能沒聽說?俺家當家的去看了,回來都吐了,說是王麻五和他那婆娘,兩人都燒成炭了,抱在一塊兒,分都分不開!”
“嘖嘖嘖,這也是報應!那兩口子平時就沒個好人樣,這回算是遭了天譴了!”
“哎,不過俺聽人說啊,昨天晚上有人瞅見馬福海那爺倆從那邊經過,你說這事兒……能不能跟他們有關係?”
“噓!小點聲!這話可不敢亂說!那馬家現在雖然倒黴了,可畢竟還是村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小心惹禍上身!”
“切,怕啥?俺就覺得這事兒透著邪乎,那王麻五前陣子不是還跟馬家鬨騰嗎?這轉眼就死了,誰信啊?”
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順著風飄進了院子裡。
蘇婉聽著聽著,那臉色就白了。
她本來膽子就小,昨晚上那場火光她是聽說了的,雖然不知道具體咋回事,可這會兒聽人說得這麼滲人,還要馬家有關,她那拿著勺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啪嗒。”
一勺豆子灑在了磨盤外頭。
“咋了嫂子?”王強停下了手裡的活,一把扶住蘇婉的肩膀。
“強子……我……我怕……”
蘇婉的聲音有點發顫,“你說……這馬家要是真那麼狠,咱們……咱們以後……”
她話沒說完,但王強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馬福海父子也用這種陰毒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王強那張臉,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那雙眼睛裡閃過寒光。
他輕輕拍了拍蘇婉的後背,柔聲說道:“嫂子,彆怕,有俺在呢。”
“這朗朗乾坤的,他們要是敢來陰的,俺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啥叫閻王爺也不敢收的惡鬼!”
說完,他鬆開蘇婉,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院牆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