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沉重的庫房鐵門在林楓身後緩緩關閉,將他與李鐵之間那場暗流湧動的談話,徹底封存在了那個灑滿清冷月光的夜晚。
回到宿舍,林楓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開始他的恢複性拉伸,而是靜靜地躺在自己那張硬板床上,睜著眼睛,凝視著天花板上那片單調的白。
李鐵那句“我給你兜著”,像一顆投入他冰封心湖的石子,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在前世那個弱肉強食、人人自危的地下世界裡,“信任”是最昂貴的奢侈品,而“承諾”則是最致命的毒藥。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將後背留給冰冷的牆壁,習慣了用絕對的理智和實力去解決一切問題。
然而此刻,一種陌生的、帶著些許溫度的情緒,正悄然在他心底滋生。這是一種被接納、被認可的感覺。儘管這份接納,是建立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之上,但李鐵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份純粹的、屬於軍人的擔當與關切,卻是真實不虛的。
“兵王之路,永無止境……”林楓在心中默念著。或許,這一世的兵王之路,除了冷酷的訓練和致命的任務,還會多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樣排斥。
……
第二天清晨的哨聲,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尖銳刺耳。
當所有新兵睡眼惺忪地在訓練場上集合完畢時,他們敏銳地感覺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連長、指導員,以及所有排長、班長,全都表情嚴肅地站在隊伍的最前方,那陣仗,仿佛要宣布什麼重大事項。
果不其然,連長向前一步,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訓練場:“同誌們!新兵訓練已經過半!你們的基礎隊列、內務都已經基本達標。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你們的體能,你們的戰鬥素質,還差得遠!你們當中,有的人三公裡武裝越野還在及格線徘徊,有的人一個引體向上都拉不上去!這樣的身體,上了戰場,就是活靶子!就是給你手裡的鋼槍丟人!”
一番訓話,讓所有新兵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經連隊研究決定,報上級批準!從今天起,我們新兵連將進入為期一個月的‘體能強化月’!”連長環視全場,目光如刀,“在這一個月裡,所有的訓練時間翻倍!訓練強度翻倍!沒有周末!沒有休息!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挑戰極限,突破自我!把你們那身懶肉,都給我變成鋼筋鐵骨!”
“這個月,我不管你們是誰的兒子,不管你們家裡多有錢!在這裡,你們隻有一個身份——兵!受不了的,可以打報告退出,我絕不阻攔!但隻要留下來,就得把牙給我咬碎了往肚子裡咽!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回答聲震天響,但許多人的聲音裡,都夾雜著一絲對未知的恐懼。
“地獄模式”,正式開啟。
所謂的訓練強度翻倍,絕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它是一種全方位的、旨在將人體潛能壓榨到極致的殘酷模式。
早上的五公裡晨跑,變成了七公裡。
上午的隊列訓練時間被壓縮,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器械循環”。單杠、雙杠、腹肌輪、爬繩、輪胎……新兵們被分成小組,在一個又一個器械之間輪轉,直到力竭。慘叫聲、力竭的嘶吼聲,此起彼伏。
下午,不再是坐在教室裡聽課,而是直接拉到後山,進行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力量訓練——扛圓木。一根近百公斤重的浸水圓木,需要四個人一組,扛在肩上,進行折返跑、深蹲、甚至是仰臥起坐。那粗糙的樹皮,混合著汗水,在肩膀上磨出一道道血痕,那種深入骨髓的酸痛和壓迫感,足以摧毀任何人的意誌。
而晚飯後,也不再是自由活動和學習,而是全副武裝的“戰術基礎”訓練。低姿匍匐、高姿匍匐、側身匍匐、滾進……在布滿了碎石和荊棘的戰術訓練場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一天下來,所有人的作訓服都被汗水浸透,又被泥土覆蓋,手肘和膝蓋,無一例外,全都磨得血肉模糊。
僅僅三天,整個新兵連就仿佛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訓練場上,隨處可見因為抽筋而倒地不起的,因為中暑而臉色發白的,甚至還有在扛圓木時因為脫力而嘔吐的。連隊的衛生所,一時間人滿為患。
九班的宿舍裡,每晚熄燈後,不再有精力去聊天說笑,隻剩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壓抑著痛苦的呻吟聲。每個人都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大口地喘息著,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
然而,在這片哀鴻遍野之中,林楓,卻像一株在狂風暴雨中頑強紮根的青鬆,展現出了驚人的適應能力。
地獄模式的開啟,對他而言,非但不是折磨,反而像是一劑催化劑,讓他那套源自前世的、科學到極致的身體改造計劃,得以最高效的執行。
高強度的消耗,意味著身體對營養和恢複的需求也達到了頂峰。
他不再將雞蛋黃分給彆人,而是將兩個完整的煮雞蛋,連同所有能爭取到的高蛋白食物,一絲不苟地全部吃下。他利用一切碎片化的時間,進行著主動恢複。訓練間隙,當彆人癱坐在地上喘氣時,他會靠著牆壁,進行短暫的肌肉拉伸;午休時,他會花十分鐘,用指關節對自己腿部和腰部的關鍵肌群,進行深度的按壓放鬆;深夜裡,當所有人都陷入沉睡時,他那孤獨的身影,依舊會出現在樓後的角落。
但他不再進行大負荷的力量加練,而是專注於核心力量的靜態支撐訓練,以及更為精細的柔韌性和平衡性練習。他深知,在高強度訓練周期裡,恢複,遠比加練更重要。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工匠,用前世積累的寶貴知識,精雕細琢著這具正在發生劇變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