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她答得利落,連半秒猶豫都沒有,“後麵還有一個ClOSedSeSSiOn,材料要改一版,晚上跟投資人有個Call。”
一句話,把時間從下午一直排到了深夜。
說完,她把電腦包往肩上一挎:“我這邊還有事情,不耽誤陸主任您的行程了,祝各位這幾天交流順利。”
話收得乾淨,人已經側身讓開半步,徑直往出口方向走。
走廊的燈比會場暗一點,她的背影被拉得很長,高跟鞋落在地毯邊緣,聲音被壓得很輕。
“朝朝。”
身後那一聲,比剛才台上的發言低很多,也啞很多。
她腳步沒停,隻有肩線微不可察地緊了一下。
“我們聚聚吧,還有邵沅。”
顧朝暄睫毛很輕地抖了一下,那一下快得被燈光晃了晃。
她回過身來,目光落在他臉上,表情卻已經重新收拾好,乾乾淨淨:“好啊。”
陸崢愣了一瞬。
他顯然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你……”他下意識想再確認什麼,“什麼時候方便——”
“看你們代表團的安排吧。”她替他把後半句接完,“你讓邵沅敲個時間,提前告訴我地點就行。”
“反正他老說欠我一頓飯,正好一塊兒結算。”
說完,她抬手把包帶在肩上扶了扶,朝他點了下頭:“那就這樣,陸主任。我先去準備後麵的SeSSiOn了。”
她轉身離開,步子不快不慢。
走廊儘頭的門被人從裡麵推開一條縫,外頭冷風順著縫隙灌進來,把她的外套下擺輕輕掀了一下,又很快落回去。
陸崢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被門縫後的光線吞掉。
他聽見自己心裡某個地方同時鬆了一點,又更緊了一點。
她沒有躲。
但也沒給他任何多出來的、可以往前一步的縫隙。
……
照片回來是在隔日。
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了,樓下環路的車燈一串串拖過去,玻璃上隻剩自己這間辦公室裡的燈影。
秘書把打印好的簡報放在案頭,順帶提醒一句:“秦司,外事那邊發來代表團活動的情況彙總,您要不要看下?”
秦湛予沒說話,讓他下去。
屋裡一下安靜下來。
煙灰缸裡已經有半截煙頭,他剛按熄了一根,又下意識點了第二根。
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風把煙霧往外薅了一點,但仍有一部分慢悠悠往燈光上飄,把光線熏得發黃。
簡報不厚,不過十幾頁,最上麵用統一格式寫著活動名稱、時間地點。
下麵是幾張挑出來的照片,配著簡短說明。
秦湛予先是隨手翻過去,看了兩眼代表團和法方官員握手、合影的那幾張,目光不甚停留。
直到一張橫幅照片跳出來——
畫麵正中,背景板藍底白字,主題行那幾個詞他很熟。
前排偏左的位置上站著陸崢,西裝、領帶、胸牌,標準的對外出訪形象。
旁邊是一排項目團隊代表。
他本來打算翻過去的手指,停住了半秒。
第二張,是從那張大合照裡裁出來的特寫。
構圖明顯經過挑選:中方課題牽頭人,與某法律科技項目女創始人握手。
燈光打在兩人臉上,笑容都控製在“專業而友好”的那個刻度,既不生分,也不親密。
底下的英文說明寫得乾乾淨淨:
“Dr.LUWitegalteCOt.”
他看見那個單詞的時候,呼吸很輕地頓了一下。
再往下,是同一個場景另一張角度的照片,應該是隨團記者自己留檔用的:鏡頭略微偏一點,背景裡的桌牌清晰了一點,人卻不像上一張那樣端正。
顧朝暄側著身,半個肩膀在畫麵邊緣,手剛收回來,視線已經略微偏開,不再落在他身上,而是讓出位置給旁邊團隊成員。
那是一種非常職業的、對媒體鏡頭極其友好的站位。
看不出任何私人情緒。
秦湛予盯著那幾張照片,指尖在紙邊上慢慢摩挲了一圈,把紙頁壓得有些起毛。
他不是沒見過她站在鏡頭前的樣子。
很多年前,少年氣還沒退乾淨的時候,她在校園辯論賽上拿獎,媒體本地版用過一張她的照片——乾乾淨淨的白襯衫,眼睛亮得直,看向鏡頭的時候,笑意是往前送的。
而現在,這張握手照上,她站得很穩,肩線平,眼神直,笑容收得剛剛好。
是一個完全成熟的創業者該有的樣子。
也是一個,和他無關的人該有的樣子。
煙在指間燒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抬手把灰彈進煙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