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把酒菜送上桌。
桑菊收回目光,夾起一顆炸的酥香的花生米,嚼的咯吱作響,笑道:“怎麼就紅人了?我瞧金娘子對你也不賴。”
畫眉抬手給她滿上一杯酒,細眉微挑:“可比不得人家,才來一個月就升成傳菜丫頭了。”
接著她眼珠子骨碌一轉,輕嘖一聲。
“說到這個,我倒想替姐姐你抱一句不平,白娘子到底咋想的?這都兩年了,怎還隻讓你做傳菜丫頭?”
桑菊嚼花生的動作慢下來,嘴角笑意變淡了,沒接話,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畫眉將她臉色儘收眼底,不動聲色地又給她添滿,壓低聲道:“姐姐你的孝心,我都看在眼裡,可是、可是你這買賣,我覺得是真做虧了……”
金娘子那日的話,她全聽進去了,這幾天一刻也沒閒著,淨圍著桑菊打轉轉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彆說,還真叫她打聽出點東西來。
白娘子這人夠狠,認下桑菊做乾女兒後,要求她每月孝敬自己四十文錢,要知道灶房裡的三等丫頭,月錢一共就八十文,她愣是抽走一半!
你說你拿了人的銀子,得給人辦事吧?起碼教點廚藝,讓桑菊有門本事傍身。
可她偏不,正經的做菜本事一點兒不教,甚至做菜做到關鍵步驟時,還特地把人支開,至今都隻讓桑菊幫她打下手,讓她練刀工。
每次一問,她便說還不到時候,讓桑菊沉下性子再練練基本功。
桑菊人在灶房,看似風光,有掌事娘子做乾娘,誰都對她客客氣氣,實際上滿肚子苦水無人說。
“彆說了!”
桑菊抬手又一杯酒下肚,灼氣從喉嚨直衝頭頂,“難得出來吃酒,講點高興的。”
畫眉看她情緒已經上來,知道火候到了,不再提白娘子,轉而勸起酒來:“怪我多嘴了,姐姐彆想了,咱們喝酒,喝醉了就舒坦了。”
她今天請酒,就是想勾起桑菊的心事,讓她多吃幾杯,吃醉以後,好問問賬本的事。
幾杯酒下肚,畫眉聊起了府裡的新鮮事:“最近丫鬟們都興改襖子,我們隔壁屋就有一個丫頭改了,腰身收的瘦瘦的,襟口上還繡了花。”
“瞧著不錯,我也想改。”
桑菊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件穿了四年的灰色舊襖,鼻尖發酸,露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眼神有些渙散。
“改了好啊……改吧,都改。”
畫眉夾起一筷子燉魚送進嘴,含糊問道:“姐姐改不?一起啊。”
聞言,桑菊沒作聲,仰頭灌下一杯酒,抖著嗓子道:“我就不改了,沒錢。”
“沒錢?”
畫眉有些驚訝,改件襖不過十幾文,桑菊好歹也在杜府乾了兩年了,就算每月四十文,也該有剩呀!
桑菊用手背擦擦眼睛,呼出一口濁氣:“說出來不怕你笑。”
“我的日子過成啥樣,隻有我自己清楚。她收我時說的好,拿我當親女兒,可哪有人會把親女兒往死裡逼?”
畫眉聽的入迷,手上卻沒忘給她添酒:“她逼你啥了?”
“你知道的,我每個月一共就剩四十文。她還時不時,明裡暗裡的要孝敬,元宵說天冷臉乾,要是有罐麵脂就好了,中秋說榮興閣的栗子糕味道正。”
“但凡我要裝聽不懂,立馬給我甩臉子!眼下過了中秋就是春節,還不知道她又想要啥呢!我哪裡敢改什麼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