鯰魚溝距離省城有二百多公裡,中途要在江臨縣倒車,坐大客車前往。
這也是顧春梅跟丈夫結婚十幾年來第一次去省城。
她跟興發換上了最臟、最破的衣服,鞋也漏腳趾頭了。
大隊的劉會計趕著牛車往前走。
除了顧春梅母子外,牛車上還有幾個去縣城辦事的村民。
“春梅啊,我聽吳隊長說,你想去部隊找你男人,你們兩口子都十幾年不見了,感情早都沒了,你還找他乾啥?”
黃大喇叭開口了,陰陽怪氣的。
村裡就屬她嘴碎,舌頭長,最愛講究彆人家的事。
見顧春梅不言語,黃大喇叭接著說,“你要是硬氣點,當初你男人能把郭彩霞帶到部隊去?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到自己男人,晚嘍。上花轎才想起紮耳朵眼,你早乾啥去了?”
柳興發一聽,猛地看向黃大喇叭。
正要發火,顧春梅攔住她,淡淡道:“一個在腦袋裡養魚的人,跟她計較什麼?”
此話一出,牛車上的人全笑了。
腦袋裡養魚,說明全是水。
真沒看出來,一鳴媳婦平時老實巴交、不聲不響的,罵起人來居然這麼厲害。
都不帶臟字的。
黃大喇叭聽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春梅,你擱這罵誰呢,我說錯了嗎?你男人領著弟媳婦一家在軍區住樓房、享清福,你卻在鄉下吃糠咽菜,伺候公婆,拉扯三個孩子,你不活該嗎你。烏龜照鏡子,你一臉王八相,跟我裝什麼裝?穿得破破爛爛,像要飯的,你家一鳴能看上你?”
前世就是這樣,因為性子太軟,誰都能損她兩句。
然而,如今的顧春梅可沒那麼好惹了。
她把手裡的破兜子塞給興發,轉身一把就薅住黃大喇叭的頭發,厲聲罵道:“見過拉在廁所裡的,沒見過拉在嘴裡的,你這腦袋和屁股是裝反了嗎,一說話就滿嘴噴糞!”
“我去不去省城找男人,跟你有什麼關係?柳一鳴是我丈夫,隻要我們還沒離婚,他就有責任、有義務養我們。”
“倒是你,家裡老爺們不務正業,整天出去跑騷,餓得你那崽子總來我家偷糧吃,你哪來的臉對我指指點點?”
見到眼前這幕,所有人都懵住了。
瞧一鳴媳婦那潑辣勁,好像要把黃大喇叭生吞活剝一般,樣子十分駭人。
其他兩個小媳婦本想給大喇叭幫腔。
可一看她這氣勢,都紛紛側過頭去,不敢插話了。
“顧春梅,你、你鬆手。”
黃大喇叭疼得齜牙咧嘴,感覺頭皮都快被扯下來了,“劉會計,你趕緊管管她,顧春梅一言不合就打人,簡直無法無天了。”
劉會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誰讓你嘴欠,興發他媽進城尋夫,跟你有啥關係?”
“我、我是跟她鬨著玩的,這說說話咋還急眼了呢。”黃大喇叭儘量找補。
顧春梅鬆開她,冷哼一聲,“豬屁股上插雞毛,你算什麼鳥?寶根娘,你記著,以後要是還敢扯老婆舌,我就把你那張爛嘴撕開!”
黃大喇叭:“......”
這人啥時候變得這麼邪乎了?
玩笑都開不起了。
江臨縣麵積不算大,人口卻不少。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過來,一些小商小販已經開始做生意了。
雖不敢擺在明麵上,大多是走街串巷小聲吆喝,但一天下來也能掙不少錢。
當然了,前些年的黑市還存在。
每每到了晚上,小學後麵的那條街就人滿為患,熱鬨極了。
顧春梅前世沒做過買賣,可她畢竟活了兩輩子。
見證了小縣城從貧窮落後到繁榮昌盛的整個過程。
想發家致富不難,但要有本錢。
突然,一陣汽車的鳴笛聲傳了過來。
“滴滴!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