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帶著一絲慵懶的暖意,斜斜地切入高三(7)班的窗戶。
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混合著窗外香樟樹葉被曬出的清香,以及前排同學桌肚裡還沒來及扔掉的“盼盼”法式小麵包的奶油味。
一切都顯得寧靜而尋常。
但這份寧靜之下,卻湧動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暗流。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若有若無地飄向教室後門。
那裡,空著一個座位。
“咳咳。”
一個略帶沙啞的咳嗽聲從講台傳來,強行打斷了教室裡的騷動。
物理老師吳建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講台上。
他手裡沒有拿課本,隻是抱著他那個標誌性的大號搪瓷杯。
那裡麵,永遠裝著不知什麼種類的,黑乎乎的濃茶。
亂糟糟的頭發,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剛從實驗室裡爬出來的工程師,而非一名高中老師。
就在他準備開始上課的時候,後門被“吱呀”一聲輕輕推開。
林允寧回來了。
他單手插在校服褲兜裡,另一隻手拎著書包,像是剛從一場耗儘心力的鏖戰中歸來,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
那雙總是帶著三分懶散的桃花眼裡,此刻全是揮之不去的倦意。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仿佛隨時會迎風倒下。
教室內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同桌宋子陽幾乎是彈射起步,上半身誇張地湊了過來,壓低的聲音裡滿是驚恐與八卦的興奮:
“怎麼樣怎麼樣?老邪怎麼炮製你的?辦公室裡是不是血流成河了?他有沒有給你爸打電話?”
林允寧懶得理他,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一屁股坐下。
整個人便深深地陷進了椅子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這副沒精打采的模樣,在所有人眼中,都成了被張老邪嚴厲懲處過的鐵證。
第一排,班長趙宇軒雖然沒有回頭,但他緊緊抿著的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微微上揚。
他故意將手中的物理習題冊翻得“嘩嘩”作響。
清脆的聲音,在此刻的寂靜中,像是一種無聲的勝利宣言。
斜前方的數學課代表秦雅,停下了手中的筆。
她飛快地回頭瞥了一眼林允寧,看到他那副疲憊不堪的樣子,清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擔憂。
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
她不信。
數學那麼厲害的人,怎麼會如此輕易地被“鎮壓”?
講台上的吳建波也注意到了這微妙的氣氛,他正想開口提醒學生集中注意力。
教室的前門,又被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張國偉。
全班的空氣瞬間凝固。
張老邪沒有拿教案,手裡隻捏著一張蓋著學校公章的紅色表格。
他跟講台上的吳建波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隨後便用那雙藏在厚重鏡片後的眼睛掃視全班。
最終,精準地定格在最後一排那個昏昏欲睡的身影上。
他邁開步子,徑直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全班同學的心尖上。
宋子陽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把他那根從校服袖子裡伸出來的白色耳機線塞了回去。
趙宇軒的後背挺得筆直,臉上已經浮現出看好戲的期待。
秦雅的手指,無意識捏住了中性筆的筆帽。
終於,張國偉在林允寧桌前站定。
他低頭,看著那個幾乎要趴在桌上睡著的學生,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欣賞,有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發掘到絕世璞玉的狂熱。
他將那張表格“啪”的一聲拍在林允寧桌上。
動作不大,卻像一聲驚雷在死寂的教室裡炸響。
“林允寧。”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傳遍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這是全省高中生數學聯賽的報名表,我已經幫你填好了。”
他頓了頓,像是在宣布一道不可違逆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