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儀式上的“雙料冠軍”宣言,像一場劇烈的十二級台風,橫掃了整個春江七中。
“寧神”的傳說,伴隨著“腦血栓”的警告,成了課間走廊裡最熱門的談資。
而他與秦雅之間那段被好事者添油加醋的“夫子廟緋聞”,更是讓無數人浮想聯翩。
但傳說的主角,對此卻毫無知覺。
周二下午,春江七中那間堆滿雜物、散發著鐵鏽味的物理準備室裡。
吳建波抱著他那個大號搪瓷杯,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直接打斷了物理競賽小組的寧靜。
“梁立峰,林允寧,周智彬……你們七個,今晚回家收拾東西,明天一早跟我去金陵!”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像是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在點兵,“複賽通知下來了,下周末就考!今天咱們江東省物理競賽改革,實驗從總分的百分之二十提升到了百分之三十。”
他指了指牆角那台落滿灰塵、光路永遠歪斜的老式分光計,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就咱們這幾台破爛,上去就是白給!我跟校長立了軍令狀,把這次競賽的獎金全預支了,又托了我在金陵師大的老同學,給你們爭取到了一周的實驗培訓!從明天開始,魔鬼集訓!”
……
第二天清晨。
一輛顛簸的依維柯,載著春江七中物競小組的希望,駛向金陵。
車上,梁立峰等人正襟危坐,伴著車內音響中S.H.E的《不想長大》的歌聲,神情緊張地翻看著實驗講義。
隻有林允寧,靠著窗戶,懶洋洋地閉目養神,與周遭格格不入。
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早已習慣將真正的戰場,設置在那片無人可見的思維空間之中。
當那輛中巴車停在金陵師範大學物理實驗中心樓下時,饒是梁立峰這樣見過些世麵的尖子生,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亮、寬敞、一塵不染的實驗大廳,與春江七中那間破準備室,簡直是兩個世界。
空氣裡混著中央空調的涼意與金屬器材的冷清味。
一台台嶄新的泰克示波器屏幕上,幽綠色的光斑在安靜地跳動;
遠處的低溫實驗室門口,一個研究生正推著一隻冒著白霧的液氮杜瓦罐匆匆走過。
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嚴謹、精密與……昂貴的氣息。
周智彬下意識地想伸手摸一下那嶄新的示波器,手伸到一半,看到光滑機身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又觸電般地縮了回來,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其他人也同樣局促不安,像一群大觀園的鄉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都杵在這兒乾嘛?等著我請你們喝咖啡?”
一個略顯冷淡的聲音從走廊儘頭傳來。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教師正緩步走來。
他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審慎,像在用手術刀解剖每一個從他麵前經過的人。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手裡拿著一本全英文的《光學原理》,食指恰到好處地夾在書頁中間。
“顧偉老師!”
吳建波立刻快步迎了上去,熱情地握住對方的手,“久仰大名!我可是讀過你在《大學物理》上發表的那篇關於光柵衍射的論文,寫得太透徹了!這次可得好好跟你請教請教!”
被稱為“顧偉”的青年教師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在吳建波身後那幾個緊張的學生臉上一一掃過。
最終,在林允寧那張帥得有些過分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