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偉的“加碼”,是真正意義上的地獄級難度。
在接下來的四天裡,林允寧幾乎是以一對一的模式,被顧偉按在實驗室裡瘋狂“蹂躪”。
從用鎖相放大器在淹沒本底的強噪聲中提取微弱的周期信號,到利用傅裡葉變換分析複雜波形的諧波成分……
這些本該出現在大學高年級近代物理實驗中的課題,被顧偉毫不留情地砸了過來。
梁立峰等人每天結束基礎訓練,路過那間“小黑屋”時,都能看到林允寧通紅的雙眼和桌上堆積如山的、寫滿推導公式的草稿紙。
他們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徹底變成了麻木的仰望。
而顧偉,也從一開始的“考校”,逐漸變成了某種近乎於瘋狂的“挖掘”。
他像一個發現了絕世礦脈的地質學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座礦的儲量,究竟有多深。
周五,集訓的最後一天。
當春江七中的眾人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實驗中心大廳時,卻發現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
大廳裡多了十幾名學生,各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藍色校服,胸口上是金陵外國語學校的精致校徽。
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流利地討論著某個競賽難題的解法,臉上洋溢著名校精英特有的自信與從容。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男生,正和另一個身材高大、眼神銳利的同伴低聲交談,手裡赫然拿著一本攤開的Goldstein《經典力學》。
正是金外物理競賽隊的兩大王牌——許嘉誠和周衍。
“哎喲,老顧!你們這兒夠熱鬨的啊!”
一個與顧偉的內斂形成鮮明對比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隻見一個穿著亮色Polo衫、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把玩著一台最新款的摩托羅拉V3翻蓋手機。
他熱情地拍了拍顧偉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聽說你這周帶了幾個縣裡來的好苗子?‘春江七中’,沒聽說過呀。
“怎麼樣,出師了沒?下周就要複賽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不如今天就拉出來練練,也讓我們省城的孩子,見識見識你調教出來的黑馬,到底有多黑啊?”
來人也是金陵師大的老師,同時兼任金陵外國語學校的競賽總教練,錢衛東。
顧偉隻是淡淡地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錢衛東身後那群氣勢十足的學生,又瞥了一眼自己這邊明顯有些局促的“鄉下隊伍”,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
“可以。”
一場為下周複賽準備的、最高規格的模擬考試,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校的學生被交叉分配到不同的實驗台,題目很快通過投影儀公布——
【利用亥姆霍茲線圈,測量電子的荷質比(e/m)。】
題目一出,梁立峰等人的心瞬間沉了半截。
這個實驗綜合性極強,涉及電學、磁學、力學,誤差來源多如牛毛,是區分頂尖選手的“勸退”項目。
“老錢,你這可是把壓箱底的題都拿出來了。”
顧偉的語氣依舊平靜。
“練兵嘛,就得真刀真槍!”
錢衛東得意地一笑。
模擬考試,正式開始。
許嘉誠和周衍不愧是名校王牌,展現出了極高的實驗素養。
他們沒有急於動手,而是先拿出地磁感應計,精確地測定了地磁的南北方向,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整個裝置的基座,調整到與地磁水平分量共線的方向。
“標準操作,”
錢衛東一邊看著兩人調整,一邊對顧偉說,“讓地磁水平分量與線圈磁場共線,雖然無法消除,但能讓它的影響變得可以線性扣除,減小誤差。”
顧偉點了點頭,看著金外的幾個人熟練地調節加速電壓和勵磁電流。
很快,幽藍色的電子束在玻璃管內亮起,形成一個清晰的圓形軌跡。
他們操作嫻熟,步驟嚴謹,數據記錄一絲不苟,展現了完美的學院派風範。
而另一邊,林允寧的操作,又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他甚至沒去看那台地磁感應計一眼。
而是看著許嘉誠等人嚴謹的操作,手指在桌麵輕點,嘴角微微揚起。
“嗯,標準流程,教科書級彆的‘減小誤差’……可惜,太慢了。跟地磁場這個老賴玩捉迷藏?我可沒那個耐心。”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十斤重的儀器基座,“既然躲不過,那就想辦法……讓它自己把吃進去的給我吐出來。”
他打開電源,調節出一個穩定的圓形軌跡,然後拿出遊標卡尺,極其精準地進行了第一次對徑平均讀數(取相反方向兩點的距離之半以壓低視差),記錄下當前的加速電壓U?和勵磁電流I?。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錢衛東都皺起眉頭的驚人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