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修複師之警_妾渡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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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修複師之警(1 / 1)

自那夜被強行拖入純鏡麵空間,與那妖異的“大夫人鏡像”短暫而恐怖的對峙後,周綰君感覺自己仿佛被投入了永凍的冰河,從骨髓深處透出森然的寒意,再也無法感知絲毫暖意。王府這方曾經熟悉無比的天地,此刻在她眼中已徹底扭曲變形,每一處朱漆廊柱的陰影裡,每一扇鏤空花窗的格心後,似乎都潛伏著無數雙冰冷非人的眼睛,無聲地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記錄著她每一次因恐懼而加速的心跳。她將自己更深地禁錮在那間日益顯得逼仄的閨房內,白日裡除了晨昏定省那無法推脫的、令人窒息的片刻,她幾乎足不出戶,整日裡或是怔怔地對著窗外那方被高牆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發呆,或是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腕間一枚成色普通、卻承載著過往所有溫暖記憶的青玉鐲子——那是父親周明淵在她及笄禮上,親手為她戴上的,鐲身內側還刻著一個細小的“安”字。屬於“周影”的那部分冷靜到近乎剝離情感的冷漠特質,在她身上如同墨跡滲入宣紙般,愈發深刻地顯現出來。她變得近乎失語,眼神時常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對貼身丫鬟冬梅那帶著怯意與擔憂的、小心翼翼的關切與伺候,也反應得異常淡漠,仿佛靈魂已然抽離了這具日漸憔悴的軀殼,懸浮在半空之中,以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旁觀著這府邸內虛偽的繁華錦繡與那其下洶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然而,這潭如同墓穴般死寂的平靜,在一個電閃雷鳴、暴雨如同天河傾瀉而下的深夜,被猝不及防地、猛烈地打破。

狂風咆哮著,裹挾著如同石子般堅硬的雨點,發瘋似地抽打著薄薄的窗紙,發出連綿不絕、令人心悸的劈啪碎響,仿佛有無數含冤的魂靈聚集在窗外,用它們冰冷的手指瘋狂地抓撓、哭嚎。燭火在不知從何處縫隙鑽入的、帶著濕冷腥氣的穿堂風中瘋狂搖曳,明滅不定,將房間內桌椅、屏風、妝奩的影子拉扯得忽長忽短,扭曲變形,如同無數掙脫了束縛、在光與暗的邊界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周綰君擁著略顯單薄的錦被,蜷縮在床榻深處,毫無睡意,隻覺得那狂暴的雨聲與風聲,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至的催命鼓點,一聲聲,一下下,沉重地敲擊在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讓她心慌意亂,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子時剛過,天地間似乎隻剩下這風雨肆虐的喧囂之時,一陣極其輕微、卻與風雨狂亂的節奏截然不同的叩擊聲,如同幽冥地府傳來的信號,異常清晰地、穿透重重雨幕,鑽入了她的耳中。不是來自房門的方向,而是……她閨房內那扇麵向著幽深後院、平日裡為了避嫌幾乎從不開啟的支摘窗!

周綰君渾身猛地一僵,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竄上天靈蓋,讓她頭皮陣陣發麻。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胸腔的起伏都停滯了,指尖死死攥緊了身下冰涼滑膩的絲綢被麵,目光如同被釘住一般,死死盯向那扇在狂風暴雨中不住微微震顫、仿佛隨時會被外力撞開的支摘窗。

那叩擊聲再次響起,依舊是不急不緩,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勾魂攝魄的穩定韻律,清晰地敲擊在窗欞上,也如同直接敲在了她的心坎上,讓她心臟狂跳不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她深吸一口帶著濃重濕冷潮氣與泥土腥味的空氣,赤著冰冷雙足,悄無聲息地滑下床榻,如同貓兒般踮腳走到窗邊。指尖微顫,在冰冷的窗欞上停留了片刻,終究是把心一橫,猛地用力,拔開了那小小的、已經有些鏽蝕的木質插銷。

窗戶幾乎是立刻被一股外力從外麵推開一道狹窄的縫隙,更加冰冷刺骨的風雨瞬間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般猛灌而入,吹得桌上那盞孤燈的火苗瘋狂搖曳掙紮,投射出的光影亂舞,幾乎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一道被濕透的黑色油布雨披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與窗外墨色融為一體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靈巧與迅捷,悄無聲息地滑入室內,動作乾淨利落,帶進一股濃重的、帶著河底淤泥與腐爛水草氣息的土腥味與凜冽的水汽。

來人甫一落地,便迅速反手將窗戶嚴絲合縫地關緊,隔絕了外麵依舊咆哮的風雨聲。室內重歸一種詭異的寂靜,隻有雨水順著他油布雨披下擺滴落在地板上的“嗒…嗒…”聲,清晰可聞。他這才抬手,掀開了緊緊包裹著頭臉的兜帽,露出一張年輕卻莫名寫滿了疲憊與曆經風霜痕跡的臉龐。他的五官算不上頂頂英俊,卻輪廓分明,線條硬朗,一雙眼睛在昏暗跳躍的燭光下,亮得驚人,如同兩顆被精心淬煉過的黑曜石,深邃、冷靜,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帶著一種與他年輕外表極不相符的滄桑感與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意味。他身上的油布雨披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在腳下昂貴的地毯上,迅速彙聚成了一小灘顏色深暗的汙漬。

“深夜冒昧打擾,實非得已,周姑娘。”年輕男子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因長途跋涉或長期缺乏睡眠而產生的沙啞。他沒有絲毫尋常訪客該有的寒暄與客套,直接自報家門,語氣乾脆利落:“在下顧青瓷,姑蘇人士,表麵身份,是一名經營古玩瓷器、特彆是青瓷的行商。今夜藉由拜會王老爺,洽談一批前朝官窯瓷器生意之機,暫住府上東廂客房。”他說話間,那雙銳利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器,迅速而仔細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陰暗角落,掠過每一件家具的擺設,最後如同鎖定獵物般,精準地定格在周綰君那張蒼白毫無血色、寫滿警惕與驚疑的臉上。

周綰君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如同被困的野獸,她強自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卻因極度的緊張而微微發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顧…顧公子?你我素不相識,毫無瓜葛,深夜擅闖女子閨房,於禮不合,是何道理?若再不離去,休怪…休怪我不顧顏麵,便要喚人了!”她一邊說著,一邊作勢欲向房門方向移動,擺出尋求外援的姿態。

顧青瓷卻依舊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鬆,紋絲不動,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淡的、近乎無奈的、帶著幾分嘲弄意味的弧度。“周姑娘不必如此,更不必虛張聲勢。你我都心知肚明,此刻這深似海的王府之內,你能‘喚’來之人,未必是友,或許……正是催命之符。”他頓了頓,目光陡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實質的刀鋒,仿佛要一層層剝開她的皮囊,直視其靈魂最深處隱藏的所有秘密,“況且,一個能引動劉府‘鏡魘之心’激烈反噬,造成鏡像空間局部震蕩,且自身身負獨特‘心鏡’之力,與自身鏡像深度融合至此等驚人地步、卻仍未徹底迷失本性、保持著一線清明之人……又豈會是尋常意義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深閨弱質?”

周綰君如遭九天雷亟,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四肢百骸一片冰冷!他知道了!他竟然什麼都知道了!關於劉府那夜的驚心動魄,關於那邪惡的“鏡魘之心”,關於她和周影之間那超越了常理的融合狀態……此人究竟是誰?!他如同一個幽靈,洞悉了她所有竭力隱藏的底牌!

“你…你究竟是誰?!”她聲音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帶著無法掩飾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驚駭與一絲被徹底看穿後的恐慌。

“我說了,顧青瓷,一個經營古玩的商人。”他語氣依舊平靜無波,但接下來吐露的話語,卻如同千斤重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在周綰君早已不堪重負的心上,“同時也是……奉命接替之前那位不幸暴露的‘老花匠’,負責監察並儘可能‘修複’此區域鏡像平衡、防止事態徹底失控的——鏡麵修複師。”

修複師!他是新的修複師!老花匠的繼任者!

周綰君猛地向後踉蹌一步,單薄的背脊重重撞上身後冰冷堅硬的牆壁,傳來一陣悶痛,才勉強支撐住幾乎要發軟癱倒的雙腿。巨大的震驚、層層疊疊的疑惑、一絲絕處逢生般的微弱希望,以及更深的、如同藤蔓般纏繞而上的警惕,在她心中瘋狂地交織、碰撞,幾乎要將她的理智撕裂。

顧青瓷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也看穿了她此刻內心的激烈掙紮與混亂。他不再多做無謂的鋪墊,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凝重且急促,仿佛在與時間賽跑:“周姑娘,時間緊迫,容我長話短說。我今夜甘冒奇險,潛入此地前來尋你,是因為此間情況,遠比我們之前最為悲觀的預估,還要嚴峻十倍、百倍!王家,或者說,這座看似固若金湯的王府其下的影宅,其‘根基’——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維係著現實世界與鏡像空間之間那脆弱而微妙平衡的核心節點——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外來的、充滿了純粹惡意的邪惡力量持續地侵蝕、腐化、瓦解!目前,已處於徹底崩壞、萬劫不複的邊緣!”

他伸出手,攤開掌心。不知何時,他掌中已然多了一物。那是一片約莫嬰兒巴掌大小、形狀極不規則、邊緣銳利的碎片,材質詭異,非金非玉,非石非木,顏色是一種沉黯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暗沉,其表麵布滿了如同活物血管般虯結凸起、並且正在極其微弱地、卻確實存在地搏動著的暗紅色紋路。這碎片周圍,肉眼不可見,但靈覺敏銳者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正縈繞、散發著一種令人極度不適、幾欲作嘔的、冰冷而汙穢粘稠的氣息,與劉府那“鏡魘之心”的能量波動隱隱同源,卻顯得更加精純,更加古老,更加……深邃邪惡!

“這是我不久前,費儘心力,才從王家影宅那搖搖欲墜的‘根基’附近,強行剝離下來的一塊碎片。”顧青瓷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卻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凝重,“你能感受到吧?這股力量……它絕非自然生成,更非鏡像空間自主衍化!是有人在刻意地、持續地喂養、催化它!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為了徹底鑿穿、粉碎現實與鏡像之間那層最後的、脆弱的壁壘!”

周綰君死死地盯著那片仿佛擁有獨立生命、不斷散發著不祥與絕望氣息的碎片,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那股熟悉的、源自靈魂本源深處的厭惡與極致恐懼再次如同冰冷的海潮,將她徹底淹沒、攫住。“是…是大夫人?”她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從齒縫間艱難地擠出了這個令人膽寒的名字。

顧青瓷沉重地、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如同雪亮刀鋒般的銳利寒光:“是她,或者說,是占據了‘大夫人’這具皮囊、竊據了她身份的、那個來自鏡麵深處的‘東西’。它正在試圖利用王家影宅這座相對‘古老’且‘根基’深厚的基座,作為一道最穩固的‘門’,將一個極其古老、極其強大、充滿了無儘怨念與毀滅欲望的‘異物’——我們根據古籍殘卷與能量痕跡推測,極可能是某個被遠古先賢封印在特定鏡中、近乎不朽不滅的恐怖邪靈——接引、召喚、最終降臨到我們賴以生存的現實世界!”

接引邪靈!降臨現實!

周綰君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之前所有的猜測、碎片化的線索、那些夜半驚醒的恐懼,在此刻,終於得到了最殘酷、最直接的證實!三姨太那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嘶吼,劉老太爺夢中那破碎的警示,水窪倒影那妖異詭譎的微笑……一切的一切,錯綜複雜的線索,最終都如同百川歸海,無可辯駁地指向了這個令人絕望得幾乎窒息的真相!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周綰君聲音沙啞乾澀,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同溺水者般的脆弱,“你們鏡像獵人……至高無上的信條,不是應該冷酷無情地清除所有‘不穩定因素’嗎?像我這樣,與鏡像深度融合、遊走於界限之上的‘異類’,難道不正是你們首要清除的目標之一?”

顧青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變得異常複雜,其中交織著審視、權衡,以及一絲近乎悲憫的認可:“鏡像獵人組織內部,遠非外界所以為的那般鐵板一塊,理念統一。其中一部分,是信奉絕對力量的激進‘清除派’,他們主張以雷霆萬鈞之勢,抹除一切可能威脅到既定‘秩序’的存在,無論其是否尚存自我意識,是否情有可原,是否無辜被卷入。寧錯殺,不放過。”他的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隨即語氣微轉,“而另一部分,則是我所屬的、更為古老,卻也時常被視為保守的‘修複師’一脈。我們認為,鏡像本身並非原罪,許多誕生了自我意識的鏡像,亦是這宏大世界生靈的一部分,有其存在的意義與權利。我們的職責,是儘己所能,修複那些因各種原因而破損的鏡像平衡,清除真正汙染源頭的邪惡,挽救那些尚可挽救的……無論是誤入歧途的人,還是掙紮求存的鏡像。”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周綰君身上,那審視中帶著一絲評估,仿佛在衡量一件稀世古瓷的價值與風險,“你,周綰君,你的存在本身,你所擁有的獨特心鏡能力,以及你與自身鏡像那超越了常理、卻又奇跡般維持著平衡的融合狀態,在激進的‘清除派’眼中,是必須被徹底抹除的、危險的異常。但在我們‘修複師’看來……你這變數,或許正是黑暗中那一線微弱的曙光,一絲瓦解危局的、不可或缺的希望。”

他向前踏出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他壓低了聲音,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與一種火燒眉毛般的急迫:“周姑娘,局勢危如累卵,我需要你的幫助,迫切需要!作為目前唯一能長時間、合情合理地停留在王家內部,且身負心鏡之力、能敏銳感知到影宅細微變化的人,你是我們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內應。我們必須搶在大夫人,或者說那個占據了大夫人的‘東西’,徹底完成那邪惡儀式之前,找到王家影宅‘根基’的確切位置,並設法穩固它,延緩其崩壞的速度,至少……要儘全力拖延那道連接著深淵的‘門’被徹底打開的時間!否則,一旦讓那遠古邪靈掙脫束縛,降臨此世,後果不堪設想!這將不僅僅關乎你我一人的生死存亡,更關乎這片土地上,無數懵懂無知生靈的命運與存續!”

合作?內應?找到並穩固那聽來就玄之又玄的影宅根基?

周綰君心亂如麻,腦海中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激烈爭吵。顧青瓷的話語帶來的信息量太過龐大,衝擊力太強,幾乎顛覆了她過往的認知。獵人族群內部深刻的分歧,修複師一脈看似溫和卻同樣堅定的理念,那迫在眉睫、關乎世界存亡的恐怖危機……還有,他此刻提出的,這看似唯一出路,卻又可能通往更未知深淵的合作請求。她能相信他嗎?這個在狂風暴雨之夜突然出現的、自稱是修複師、身上帶著無數謎團的陌生男子?他的坦誠,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另一個更為精巧陷阱的誘餌?

然而,環顧這令人窒息的囚籠,感受著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窺視,她還有彆的選擇嗎?獨自一人,勢單力薄,去對抗那深不可測、連真身都隱藏在迷霧之後的“大夫人”,無異於蚍蜉撼樹,飛蛾撲火。與這突然出現的修複師合作,借助他們的力量與信息,或許是眼前這絕望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那一絲、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生機。

就在周綰君心念電轉,理智與直覺、恐懼與希望在她心中激烈交鋒、權衡著那渺茫的利弊之際,顧青瓷似乎已經完成了他的警告與提議,他不欲在此危險之地久留,轉身便欲再次從那扇他潛入的支摘窗離開,身影決絕。

然而,就在他修長的手指即將觸及那冰冷窗欞的瞬間,他動作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仿佛驟然想起了某件極其重要、卻險些被遺漏的事情。他猛地回過頭,目光再次如同實質般落在周綰君那張蒼白失血、寫滿掙紮與迷茫的臉上。那眼神,此刻變得極其複雜難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的深意,語氣也變得格外低沉而意味深長,仿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額外的重量:

“周姑娘,最後,容我再多奉勸一句。”他頓了頓,似乎在極其謹慎地斟酌著接下來的每一個用詞,確保它們能準確傳達那隱晦的警示,“小心提防你身邊……那些你自認為最熟悉、最信任的人。”他刻意放緩了語速,讓這句話如同冰錐,緩緩刺入周綰君的意識深處,“有時候,你所以為堅不可摧的真實,未必不包裹著精心編織的虛幻;而你看作虛無縹緲、依存於實的鏡像……也未必,全然是假的,或許……它們比你想象的,更加‘真實’。”

話音未落,他已不再停留,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推開那扇支摘窗,身形如同一縷青煙,靈活而迅捷地融入了外麵依舊未曾停歇的狂風暴雨之中,轉瞬消失不見,隻留下地板上那一小灘漸漸擴大的水漬,以及那句如同惡毒魔咒般、在她耳邊反複回蕩、揮之不去的警語。

小心身邊最信任的人……鏡像未必是假的……

周綰君怔怔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如同被浸泡在萬年冰窟之中,徹骨的寒冷。她反複咀嚼、品味著這句沒頭沒尾、卻又充滿了恐怖暗示的話語。她身邊最信任的人……除了生死未卜、沉睡在她意識深處的周影,在這冰冷無情、步步殺機的王府之中,她還能勉強稱之為“信任”的,還能有誰?

就在這時——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奴婢好像聽到您屋裡有不尋常的動靜?”門外,清晰地傳來了貼身丫鬟冬梅那熟悉無比、帶著濃濃睡意卻又難掩關切與一絲緊張的聲音。緊接著,房門被從外麵輕輕推開一條狹窄的縫隙,冬梅端著一盞散發著昏黃光暈的、小小的油燈,探進頭來。她隻穿著單薄的寢衣,外麵隨意披了件半舊的藕荷色外衫,頭發有些蓬鬆淩亂,幾縷發絲貼在頰邊,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尚未完全驅散的睡意,以及更深切的擔憂。“雨下得這麼大,電閃雷鳴的,駭死個人了,奴婢擔心您害怕,一直沒敢睡沉,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周綰君那張蒼白失神、仿佛失了魂般的臉上,隨即又敏銳地瞥見了地板上那攤未乾的水漬,以及那扇還在微微晃動、顯然被人動過的支摘窗,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與困惑,但這情緒轉瞬即逝,立刻又被更濃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所覆蓋:“小姐,您臉色怎麼這麼差?白得跟紙一樣!是不是被雷聲驚著,做噩夢了?這窗戶怎麼開了?夜裡風邪寒重,可千萬彆著了風寒,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她一邊說著,一邊連忙放下手中的油燈,快步走上前來,伸出手,想要像過去無數次那樣,自然而親昵地攙扶住周綰君那微微顫抖的手臂,同時另一隻手則習慣性地伸向那扇洞開的窗戶,意圖將其關嚴。

周綰君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兩道驟然出鞘的、淬了冰的利箭,帶著前所未有的審視與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悸,死死地射向冬梅那張寫滿了純粹關切與焦急的臉龐。

顧青瓷那最後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警告,在此刻,如同驚雷般在她早已繃緊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小心……身邊最信任的人……

鏡像……未必是假的……

難道……冬梅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連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寒意,如同失控的瘟疫,瞬間將她從頭到腳徹底淹沒、凍結。她看著冬梅伸過來的、那隻曾經為她端茶遞水、梳妝打扮、帶著溫熱與熟悉繭子的手,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徹頭徹尾的、難以言喻的恐懼與令人窒息的陌生感。

冬梅……你究竟是誰?是那個從小陪伴我長大、對我噓寒問暖、忠心不二、心思單純的丫鬟,還是……彆的什麼我看不透、摸不著的、更加可怕的東西?

而那個維係著一切平衡、如今卻瀕臨崩潰瓦解的影宅“根基”……它又究竟被隱藏在這座龐大、幽深、步步殺機的王府的何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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