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_玉碎宮牆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八章(1 / 2)

趙宮女那間逼仄的耳房,燭火跳了最後一躍,徹底熄滅。黑暗如同一張黏膩的網,瞬間覆蓋下來,也將方才那番近乎癲狂的低語與誘哄,一並吞噬。空氣裡劣質蠟燭燃燒後的嗆人煙氣,混雜著黴味、趙宮女身上廉價皂角的氣息,還有一絲極淡的、從她袖口滲出的苦檀藥味——她顯然偷偷打開過那長春宮賞賜的錦盒。

謝阿蠻維持著瑟縮的姿態,靠在冰冷土牆與潮濕柴垛的夾縫裡,手裡那半塊硬餅早已冰冷。她小口咀嚼著,粗糙的碎屑刮過喉嚨,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黑暗中,她的眼睛適應了片刻,便能模糊看見對麵趙宮女佝僂的輪廓,以及那雙在黑暗裡依舊亮得驚人、充滿了孤注一擲的焦灼的眼睛。

計劃在向她預期的方向發展,甚至更快。趙宮女的恐懼和求生欲,如同被擠壓到極限的彈簧,反彈出了不顧一切的狠勁。利用一個“癡兒”去探聽甚至竊取李美人視若性命的秘密,這想法既愚蠢又大膽,卻也恰恰暴露了趙宮女此刻走投無路的境地,以及……她內心深處對“阿蠻可能真有幾分用處”這一線渺茫希望的病態依賴。

很好。謝阿蠻需要的就是這份依賴,這份將她視為“唯一可用棋子”的錯覺。隻有如此,趙宮女才會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儘可能地為她提供掩護,甚至分擔部分風險。

“阿蠻,”趙宮女的聲音在黑暗裡再次響起,沙啞,帶著一種過度緊張後的虛脫,“記住嬤嬤的話。找機會……一定要找機會,進李主子的屋裡看看。白天不行,吳嬤嬤或者那啞巴太監可能在附近轉悠。最好是……傍晚,天剛擦黑,院子裡沒什麼人的時候。”

謝阿蠻沒有回應,隻是將最後一點餅屑咽下,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咕嚕聲,像是小獸進食後的滿足。

趙宮女等了片刻,沒等到預想中的害怕或抗拒,稍稍鬆了口氣,又壓低聲音補充道:“彆怕,李主子就算看見你,也不會真把你怎麼樣。你是傻的,她頂多罵幾句,趕你出來。你就裝著找東西,或者……就說是我讓你去送點水什麼的。”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狠厲,“萬一……萬一她真有什麼不妥,你就喊,大聲喊,嬤嬤就在外麵聽著。”

謝阿蠻在心裡冷笑。喊?若李美人真如猜測那般藏著要命的秘密,被她一個“癡兒”撞破,第一反應恐怕不是罵幾句,而是……滅口。趙宮女這話,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或者說,是隨時準備犧牲掉她這枚棋子的托詞。

但謝阿蠻要的,就是這“萬一”。隻有親身涉險,才能真正觸碰到秘密的核心,也才能將趙宮女更緊密地綁上自己的戰車。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哦。”

趙宮女似乎得到了某種承諾,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摸索著躺回了她那簡陋的鋪板上,很快傳來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顯然並未真正入睡。

謝阿蠻依舊靠牆坐著,閉目養神。腦海中,將這幾日所有線索再次細細梳理:李美人的瘋癲與小產,牆縫裡的紅瓷碎屑,吳嬤嬤的逼迫與特殊香粉,長春宮嚴姑姑送來的“安神藥材”,趙宮女被激發的貪生怕死與孤注一擲……還有,蘇淺雪那越來越嚴重的“心病”。

這些碎片背後,到底隱藏著一個怎樣齷齪而龐大的陰謀?李美人所守的“盒子”,裡麵裝的,會是直接指向蘇淺雪罪證的物證嗎?還是某種……更詭異的東西?

無論如何,那盒子必須到手。至少,要先確認它的存在和位置。

機會在第二天傍晚悄然降臨。鉛灰色的天空堆積著厚厚的雪雲,天色比平日暗得更早。啞巴太監送過晚膳後,便再無聲息。吳嬤嬤沒有出現。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寒風偶爾卷起地上的雪沫,打著旋兒。

趙宮女早早將謝阿蠻拉到自己屋裡,給她灌了幾口冰冷的溫水,又將她身上那件破爛單衣使勁裹了裹,低聲道:“阿蠻,聽著,就現在。外麵沒人,李主子那邊也沒動靜。你悄悄過去,看看門能不能推開一條縫……要是能,就溜進去,看一眼,就一眼,馬上出來!記住,找那個盒子,鎖著的盒子!”

謝阿蠻眼神呆滯地看著她,仿佛沒聽懂。

趙宮女急得額角冒汗,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快去!照嬤嬤昨天教你的做!要是成功了,嬤嬤明天給你找糖吃!”

“糖……”謝阿蠻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嘴裡重複著這個字,然後慢慢點了點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趙宮女屏住呼吸,輕輕拉開一道門縫,先探頭出去張望了一下,然後推了謝阿蠻一把:“快!”

謝阿蠻趿拉著一雙露著腳趾、用破布條勉強捆住的爛鞋,慢吞吞地挪出了耳房。寒風立刻裹住了她,單薄的衣物瞬間被吹透。她縮了縮脖子,朝著李美人那間屋子走去,腳步踉蹌,像隻懵懂又膽怯的幼獸。

院中無人。李美人的房門依舊緊閉,門前石階上的食盒未被碰過,覆蓋了一層薄雪。

謝阿蠻走到門前,沒有立刻去推,而是先側耳傾聽。裡麵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她伸出手,臟兮兮的小手按在斑駁掉漆的門板上,輕輕用力。

門,紋絲不動。從裡麵閂上了。

這在意料之中。李美人再瘋癲,基本的防備還是有的。

謝阿蠻歪著頭,似乎在思考,然後她抬起手,開始“咚咚”地、不輕不重地敲起門來,嘴裡含糊地喊著:“阿娘……阿娘……開門……冷……”

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耳房裡的趙宮女聽得心驚肉跳,差點衝出來把她拉回去。這傻子!讓她悄悄溜進去,她怎麼敲起門來了!

門內依舊沒有回應。

謝阿蠻鍥而不舍,繼續敲,繼續喊,聲音裡帶上了哭腔:“阿娘……阿蠻冷……餓……”她一邊喊,一邊用身體去撞門,力氣不大,卻發出持續的悶響。

終於,門內傳來一聲嘶啞低沉的、充滿警惕的嗬斥:“滾!誰是你阿娘!滾開!”

是李美人的聲音,乾澀,虛弱,卻帶著強烈的敵意。

謝阿蠻像是被嚇住了,停下手,抽噎著,卻不肯走,隻隔著門板,含糊地、斷斷續續地說:“亮亮……盒子……亮亮的盒子……阿蠻想看……”

門內驟然一靜。

連呼吸聲都仿佛停止了。

過了足足有十幾息的時間,李美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像是換了一個人,尖利,顫抖,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你……你說什麼?!什麼盒子?!誰告訴你的?!”

“亮亮……紅紅的……鎖著……”謝阿蠻語無倫次,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牆縫裡……沒有了……屋裡……有……”

“啊——!”門內爆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尖叫,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和一陣劇烈的、仿佛要將肺咳出來的咳嗽與喘息。

謝阿蠻立刻後退兩步,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轉身就想跑。

“站住!”李美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瘋狂,“你……你進來!”

“吱呀”一聲,門從裡麵被猛地拉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隻枯瘦如雞爪、指甲縫裡滿是黑垢的手伸出來,不由分說,一把將門外的謝阿蠻狠狠拽了進去!

“砰!”門在謝阿蠻身後迅速關上,落閂的聲音沉重而決絕。

院子重歸死寂,隻有寒風掠過。

耳房裡的趙宮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驚叫溢出喉嚨。她渾身冷汗涔涔,雙腿發軟,幾乎癱坐在地。進去了!阿蠻真的進去了!李美人把她拉進去了!她會怎麼樣?李美人會不會殺了她滅口?那個盒子……阿蠻能看到嗎?

極度的恐懼和一絲扭曲的期待,讓她趴在門縫上,死死盯著那扇重新緊閉的房門,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胸骨。

屋內。

光線比院子裡更加昏暗。隻有一扇極高的、蒙著厚厚塵灰的窄窗,透進一點雪地反射的慘淡微光。空氣汙濁不堪,混合著久未通風的黴味、藥味、餿味,還有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與吳嬤嬤身上相似卻又更加陳腐的苦檀氣息。

謝阿蠻被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站穩身形,迅速而隱蔽地掃視四周。

屋子比她和趙宮女住的稍大,但同樣破敗。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破木桌,兩把歪斜的凳子,一個掉漆的破櫃子,以及最裡麵一張掛著臟汙帳子的木床。地上散落著一些辨不出原貌的雜物和垃圾。

李美人就站在她麵前,距離極近。借著微弱的光線,謝阿蠻看清了她的臉——比記憶中趙宮女描述的更加瘦削猙獰,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嘴唇乾裂出血口子,頭發如同枯草般糾結披散。她身上穿著一件看不清顏色的舊棉袍,袖口和襟前有著大片可疑的深色汙漬。此刻,她正用那雙布滿紅血絲、亮得駭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謝阿蠻,胸口劇烈起伏,呼吸粗重。

“說!誰讓你來的?!是不是吳婆子?!還是長春宮那個賤人派來的?!”李美人的聲音嘶啞尖銳,手指如鐵鉗般攥住了謝阿蠻細瘦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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