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寶!
那熟悉的嗚咽聲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剜著梁潔的心,疼得她幾乎窒息。
她的腳步更輕了,貓著腰繞到瓜棚側後方,那裡的木頭柱子早就朽壞了,塌了一個大洞,用一塊破舊的蘆葦席遮著,席子上破了好幾個窟窿,正好能看見棚子裡的情形。
梁潔湊到席子的破洞前,屏住呼吸往裡看。
棚子裡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和泥土腥氣。
趙大勇正背對著洞口,煩躁地在狹小的棚子裡踱來踱去,他穿著那件標誌性的灰褂子,褲腳卷著,沾滿了泥點。
小寶被放在角落裡的一堆乾草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小臉臟兮兮的,沾滿了淚水和塵土,眼睛哭得紅腫,嘴裡被塞了一塊灰撲撲的布頭,隻能發出嗚嗚的布頭,隻能發出嗚嗚的哽咽聲,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裡滿是驚恐,像一隻受驚的小獸。
梁潔的心像被一隻大手攥住,疼得她渾身發抖,眼淚無聲地滾落,砸在乾裂的土地上,瞬間就被吸乾了。
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棚內,瞥見趙大勇腳邊扔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旁邊還有一截粗糙的麻繩,被磨得發亮。
他時不時地抬頭看向棚外那條通往鄰村的小路,眼神裡滿是焦躁和急切,顯然是在等什麼人,恐怕是人販子的接頭人!
不能硬闖!
梁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趙大勇人高馬大,平日裡好吃懶做卻練得一身蠻勁,她一個婦道人家,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若是硬闖,逼急了那個混賬東西,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到時候受苦的還是小寶。
她的手無意識地在口袋裡摸索著,指尖觸到一塊硬硬的東西,是早上給小寶準備的半塊餅乾,用油紙包著,出門時隨手揣進了口袋,還沒來得及給孩子吃。
梁潔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抓住了一線生機。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塊餅乾,輕輕剝開油紙,然後屏住呼吸,將餅乾從席子的破洞裡滾了進去。
餅乾落在乾草上,發出輕微的“哢嚓”聲,在這寂靜的棚子裡格外清晰。
小寶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他停止了嗚咽,淚眼朦朧地轉過頭,看向那塊掉在草堆裡的餅乾,小小的鼻子抽了抽。
梁潔趴在破洞外,拚命對著兒子做口型,用他平時能聽懂的最簡單的詞,無聲地說著:“小寶……看奶奶……彆出聲……乖……”
她的嘴唇哆嗦著,眼神裡滿是急切和哀求。
小寶的目光慢慢移向破洞的方向,當他看清洞口那張熟悉的臉時,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眶裡瞬間又蓄滿了淚水,卻奇跡般地沒有哭出聲。
他黑葡萄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奶奶,像是怕一眨眼,奶奶就會消失不見。
趙大勇聽到身後的嗚咽聲停了,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小寶呆呆地盯著牆角,隻是癟著嘴掉眼淚,不耐煩地罵了句:“小兔崽子總算安靜了,再嚎一聲看老子不揍你!”
罵完,他又轉過身,繼續焦躁地盯著棚外的小路,時不時地站起來揉搓著自己的雙手。
就是現在!
梁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對著小寶,用極輕微的手勢,一點點示意他往破洞口挪。
她的手指蜷縮著,做著“爬”的動作,眼神裡滿是鼓勵。
七歲的小寶似乎在這一刻讀懂了他奶奶的眼神,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然後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在乾草上挪動著小小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