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江規規矩矩作了個揖，眼睛卻瞟向梁潔身後的趙大鳳。梁潔何等敏銳，立刻察覺這青年看趙大鳳的眼神不一般，但麵上不露聲色，隻微微欠身還禮。
“梁夫人看中了鎮東那塊地，我現在帶她去實地瞧瞧。”鄭明德說著便引梁潔往外走。
鄭江連忙跟上：“爹，我也去！我還沒看過鎮東荒地呢。”
鄭明德本想拒絕，但見梁潔在場，不好訓斥兒子，隻得默許。趙大鳳自然緊隨梁潔，一行人便朝鎮東而去。
趙大鳳緊緊跟上，可那個鄭江卻一直冒著腰偷看自己，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這人長得是好看了一點，可是他卻表現很輕浮，一點讓人不喜歡。”
“滾遠一點，我娘自然有本事拿下縣令大人，可是你休想利用你爹是縣令來要挾我。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鄭江的手指不住的捏著自己的下巴：“哎呀，這小嘴叭叭的，還真的讓我喜歡呢，好，好！”
鎮東的荒地果然如鄭明德所說，地勢平坦，不遠處有一條清澈小河蜿蜒而過。
雖是荒地，卻長著不少野花野草，遠處還有一片小樹林。
梁潔走在前麵，仔細查看土壤質地，又蹲下抓了把土在手裡撚了撚：“土質疏鬆，排水應當不錯。”她站起身，指向近河處，“廠房可建在此處，取水方便。那邊高地可建倉庫，防潮。”
她又在周圍轉了一圈，有些猶豫的說道：“大人，隻是這個路道有些不方便，住在這裡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搬走，給一點補償，我想要路道寬敞。”
縣令大人猶豫了：‘這恐怕有些艱難，畢竟這些村民住在這裡有些年頭了，就讓他們搬走，我這個縣令也不好說呢，“哦對了，你看看右邊這一塊怎麼樣，都是通的大路，左右兩條大路，想走哪裡都成，如何？”
梁潔蹲在地上，仔細看了一眼，發現周圍都是一些樹和雜草，隨後就說：“好，這裡也不錯，土質不錯，能挖出水井來，同時又離鎮上近，工人上下班也方便一些。”
鄭明德有些驚訝：“夫人還懂這些？”
“早年跟著先夫做過些小買賣，略知一二。”梁潔謙虛道，又指向更遠處，“那一片若是平整出來，將來還可擴建。大人您看，從這裡修條路直通官道，運輸也便利。”
她邊說邊用手比劃，眼中閃著認真而明亮的光。
鄭明德聽著她條理分明的規劃，心中越發欣賞。
鄭江則心不在焉，時不時偷看趙大鳳。趙大鳳卻全神貫注聽著梁潔的話，偶爾插嘴問幾句實際的問題，比如工人從哪來、原料怎麼運，顯得十分上心。
“娘，這地方真不錯！”趙大鳳興奮地說，“離咱們村也不遠，鄉親們來做工都方便。”
鄭江逮著機會插話：“你們要雇多少人？本公子可以幫忙找人……”
“不勞公子費心。”趙大鳳立刻打斷，“我娘說了，優先雇村裡和鎮上的貧苦人家，這是幫襯鄉親，不是隨便找人就行的。”
鄭江被噎了一下，卻不生氣，反而覺得這姑娘越發有意思。
梁潔將一切儘收眼底，心中已有了計較。她轉向鄭明德，鄭重一禮：“大人，這塊地民婦十分滿意。不知何時可辦地契文書？”
“明日便可來衙門辦理。”鄭明德爽快道，“價錢就按每畝三兩銀子，二十畝共六十兩。可分兩次付清。”
這個價格確實公道。梁潔心中感激，再次道謝。
夕陽西下，將荒地染上一層金紅。
梁潔站在那兒，仿佛已經看到了廠房林立、炊煙嫋嫋的未來景象。
而她的身側，趙大鳳正板著臉躲開鄭江湊過來的搭訕，鄭明德則撫須微笑，望著這片即將煥發生機的土地。
回程路上，梁潔悄悄拉過趙大鳳，低聲道：“那位鄭公子，你需留個心眼。”
趙大鳳哼了一聲：“誰理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梁潔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馬車顛簸前行，她回頭望去，暮色中，那片荒地靜靜躺著，等待著一場變革的來臨。
第二天一早，梁潔便帶著湊齊的三十兩銀子和趙大鳳去了縣衙。
文書辦理得異常順利。
鄭明德特意交代了主簿，不到一個時辰，蓋著鮮紅官印的地契便交到了梁潔手中。她摩挲著那質地粗糙卻分量十足的紙，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多謝大人成全。”梁潔誠懇道謝。
鄭明德擺擺手，目光落在梁潔清瘦卻精神的臉龐上，語氣不覺溫和了些：“地既已買下，接下來便是動工。若有難處，可隨時來衙門尋我。這粉絲廠若能成，於本縣亦是好事。”
正說著，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鄭江端著一盤茶點走了進來，一身竹青色常服，倒比昨日顯得穩重了些。
“爹，梁夫人。”他規規矩矩地行禮，目光卻忍不住飄向站在梁潔側後方的趙大鳳。今日趙大鳳換了件湖藍色布裙，頭發梳成雙螺髻，雖無珠釵點綴，卻更顯清新利落。她察覺到鄭江的視線，立刻垂下眼，盯著自己的鞋尖。
“江兒，你來得正好。”鄭明德並未察覺兒子的小動作，隻是吩咐道，“梁夫人初來乍到，對鎮上匠人、料行不熟。你平日裡結交頗廣，便幫著引薦引薦，莫要讓梁夫人走了冤枉路，花了冤枉錢。”
鄭江心中一喜，麵上卻故作沉穩：“是，爹。孩兒定當儘力。”他轉向梁潔，語氣恭敬，“鎮上泥瓦匠的頭兒姓陳，手藝好，價錢也公道。木材行的劉掌櫃與我家相熟，我可帶夫人前去，定給個實惠價。”
梁潔何等通透，豈會看不出鄭江那點心思多半在趙大鳳身上。
但她轉念一想，自己確需本地人引路，鄭江畢竟是縣令公子，有他出麵，許多事或許真能順當些。隻要把握分寸，未必是壞事。
“如此，便有勞鄭公子了。”梁潔微微頷首。
出了縣衙，鄭江便主動引路，先去了陳泥瓦匠家。
那陳匠人見是縣令公子親自帶來的人，自然十分熱情，仔細問了梁潔對廠房、倉庫的構想，拍著胸脯保證半月內便能拉起一支可靠的工匠隊伍，工錢也報得實在。
接著又去了劉記木材行。
劉掌櫃更是客客氣氣，不僅答應以市價九成供應上好的杉木、鬆木，還主動提及：“夫人建廠，想必還需大量磚石。小人內弟便是開磚窯的，若需要，小人可一並牽線，價格絕對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