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拉開沉靜的帷幕,江南春末的風透過玻璃窗,細細拂過紗簾,將房間角落的光影暈染得溫柔而模糊。
紫藤花的暗香由窗欞泄入,落在這間陌生得又帶些親昵的臥室裡。
窗外連綿的梧桐葉在路燈下遠遠搖曳,像是不肯入眠的繁星。
顧星辰倚靠在床頭,唇邊殘留著夜色的蒼白。
他的臉色比午後的火鍋底更淺一層,指節微微發白,腕上的青筋浮現。
他低頭看著被單,輕咳了一聲,眉頭緊揪,像是在強撐精氣神。
床頭櫃上一杯冒著熱氣的白瓷水盞微微晃動。
有熱度的地方,夜色便無從侵入。
一旁的風琛正整理著藥盒,指尖翻飛間,毫不費力地剝開藥片包裝,將白色的退燒藥穩穩夾在紙巾上,遞到顧星辰手邊。
風琛半側著身子,高挺的鼻梁下唇角避開了笑意,外套鬆鬆垮垮披在他肩上,氣質裡帶著點慵懶的桀驁。
“彆死撐,藥喝了。”他將水杯遞得低低的,音色裡沒有一絲嘲笑,隻餘淡淡的關注。
顧星辰攥緊杯壁,手指有些發抖,下意識側頭躲開風琛探查的視線,卻又不得不抬眸勉強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兒,這點熱而已。”
“不是小孩兒,更不能鬨。”風琛低頭幫他接過杯子,順手把額前細碎的頭發撥開,指腹帶著上午陽光積澱的餘溫,在顧星辰額頭短暫停留。
那雙手分明如籠火,指間帶著奇異的溫柔,和以往遊戲廝殺中的犀利判若兩人。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至極近。風琛一手輕搭在床沿,一手落在顧星辰肩膀,力道極輕。
顧星辰硬是逼自己穩住呼吸,但喉間火辣辣地疼,一層薄汗自鬢角滲出,身上蓋著的毯子也近乎被捏皺。
彌漫的藥味和風琛膚上的淡淡皂香環繞成奇異的漩渦。
顧星辰臉上的紅意一秒比一秒更濃,象是一池被投石的碎冰。
風琛俯身替他按著額頭,手掌織進發之間。
“發燒挺嚴重,”風琛語氣淡淡,眼角略略蹙起,神色冷靜得恍如遊戲場上的指揮官,“有點反應說明還活著,彆排斥我的照顧,成不?”
“誰讓你管那麼寬……”顧星辰想把腦袋扭過去,卻被風琛用一記無聲的眼神鉗住。
他原本習慣了獨來獨往,如今被困在病裡,被人貼身照看,愈發不自在。
風琛卻微微一笑,突然湊近幾分,像要把那句話擲得更近些,低聲說道:“彆怕,我在。”
顧星辰眼皮微顫,像是在忍一場突如其來的激流。
下意識的反抗和殘存的自尊在他眉間拉扯,他卻沒甩開風琛的手。
恍如此夜靜得可以聽見彼此呼吸,他的餘光裡,是風琛修長指節上細密的青筋、掌心的微妙溫度。
一舉一動都沒有侵略性,卻叫人難以忽略他的存在。
刀刻般俊美的臉龐近在咫尺,下顎輪廓染了夜色的冷銳。
風琛的動作一如既往地有棱有角,卻在此刻顯得出奇的溫柔。
衛星信號燈偶爾閃動,投下蜿蜒的影子。房間另一角,數據終端上一道光亮瞬間劃過。
風琛起身,腳步很輕,卻沒離開多遠,隻是走到落地窗邊,掀開一點窗簾,確認著外頭的狀況。
夜幕下的院子靜謐,紫藤花架靜靜垂在微光下,風裡透著溫熱和冷露的交纏。
他用指背輕揉了揉太陽穴,又回到床邊。這一晚,風琛全無往常張揚氣焰,每個動作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克製。
他給顧星辰換上新的冰袋,又替他擦去額角的熱汗。
夜色在他背後鋪展成一抹安靜的屏障,仿佛現在隻有這一間溫熱的房、兩個無言的靈魂,以及被春夜包裹的局促。
顧星辰勉強側臥,目光凝在自己的掌心。風琛半蹲在床前,低頭替他理好毯角,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搭在他的腕上,指腹輕輕摩挲安撫——不是醫護的流水操作,更像是止不住要靠近的親昵。
屋裡靜得陡然可以聽見風琛輕微的呼吸,空氣裡藥味和洗滌後棉布的清香交錯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