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體冷光漸次消褪,風琛甩了甩手腕,衣角上一抹潮痕還未褪去。
他重新係好外套扣子,側身整理了一下亂成煙花的發梢。
慕容灃的動作一向克製,此刻卻掩不住衣袖細處微微起皺,拂過桌麵時指間殘留些許顫抖。
他沉默地調整坐姿,袖口收得極緊,隻留下一道極淺的印痕。
主控台忽然閃爍起一串異常指令。地板下有如泉眼般向上湧出的藍光,將兩人腳下的地麵虛化成一片流水傾塌的幻景。
係統判定檢修空間已排除,卻自作主張生成一條未明數據隧道,卷住風琛單人的身份信息,節點解鎖指令源源不斷地倒灌而來。
他本欲退出,怎料台麵影片驟然暗去,界麵已無常規退出選項。
“灃,你的係統……”風琛側頭,卻隻聽身後一道聲音冷淡:“副本保護,彆亂動。”
但這一句尾音終究落得有些禿然,帶了分彆扭。
風琛輕吸一口碎氣,指背滑過數據浮點,整個人隨係統推進驟然劃入一片山林幻境——天光澄明,林葉斑斕,初夏溪流纏繞於白石之間。
他本要呼喚慕容灃,卻腳下迷霧骨碌一卷,將他推下溪畔。
手邊的山泉拍碎日光,岩麵滑潤如玉,濕涼直竄肌骨。
眼前浮現的,是一隅熟悉又疏遠的山間童夢——實則風琛從未踏足。
他環顧四周,見遠處青鬆蔥蘢,平整林道褪去了係統化的冷硬齊整,每一寸草葉都寫著浸潤記憶的柔軟。
腳邊泉水透亮見底,偶有錦鯉遊蕩,小獸於苔蘚深處低嘯。
忽有衣物擦過樹枝的窸窣。風琛正抬眸,便見不遠處溪流儘頭,有一道人影立在淺水石上,身隻著單薄棉布短衫,濕痕斑斑,腰際線條清雋——那背影竟是慕容灃。
溪水剛沒過慕容灃膝下,他腰背挺直,頭發濕漉漉地覆在頸側。
衣衫隻著下擺。他正俯身濯手,掌中接著泉水,指節在江白石上交錯晃動。
光滑皮膚覆著水滴,輕微汗意迷蒙,肩背繃出優雅而矯健的弧度。
溪風穿林,尾聲攜著蟬鳴落下。風琛愣住半晌,那一襲赤露上半身影宛如被記憶與虛構交織的青澀年少,些許拘謹顫動於指尖。
慕容灃素來潔癖又矜持,眼下衣衫不整,竟有種破天荒的狼狽。
他麵帶無聲的戒備,諱莫如深地低頭係好濕淋的布領。
風琛眉峰微挑,狹長眼中染上一抹好奇。他並未急於喊破這意外入侵,反倒側身隱於林蔭,靜觀慕容灃緩動。
後者似乎覺察到周圍氣息突變,下意識回過身,目光如秋水遠峰——清冷卻脆弱,夾著被闖入後短促的慌亂。
二人四目相對。風琛唇邊勾出個帶著壞意的弧度,“喲,山林水仙,慕總這一身,比數據艙裡精致多了。”
慕容灃衣擺濕重,衣襟被水打得綿軟,貼在腹肌上將少年感和素淨展露得淋漓儘致。
他下意識抬手遮了遮腰腹,眉頭揪成一線,整個人閃到溪邊岩石後,背脊從未有過地收緊。
“退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嗓音乾脆,卻被溪水上的餘暉映得有些微顫。
風琛卻不依不饒,伸手勾著一根垂柳枝條,步履帶著挑逗意味。
他靠近溪邊,水光倒映俊臉,黑發微挑。見慕容灃狼狽地彆過臉去,風琛微側頜骨,半帶戲謔:“還以為你隻會冷著一張臉,原來還會臉紅?”
慕容灃本就膚色冷白,偏又被水氣與光斑掩映,嘴角緊繃,額角一抽,強做鎮定地攏緊衣角。
他聲音低得近乎咬字,仿佛將一切羞赧釘入齒縫:“再多一句,你退出與不退,彆怪係統直接抹除你權限。”
風琛挑了挑眉,以手背隨意擦過濕氣,步子非但未退,反倒信步踏入淺灘,水流沒入腰際。
兩人距離驟然拉近,風琛褪下鞋襪,將腳踏入水裡,岩石間滑膩的觸感躍入腳趾。
他動作瀟灑,低頭拾起水中一粒青石,笑意流瀉:“你小時候常來這兒?”
慕容灃徹底無言。他衣衫半敞,靠著岩壁,掌背死死按住腰帶,睫毛垂下,唇角僵得死緊。
係統不知為何遲遲未強製剝離。風琛步步緊逼,他則步步後退,最終一手攀住半截垂柳,氣息間竟真顯出一絲無措。
“你想怎樣?”慕容灃低歎,肩膀微微蜷縮,鮮見的防備與羞澀一並流露出來。
他向來不可一世,如今狼狽得幾近孩子氣。
風琛甩掉手中青石,目光不帶輕浮,隻餘專注。
天地間光氣氤氳,他神情慢慢變得柔和:“我隻是……覺得這裡挺適合你。
總算看到你軟肋。”
這話擊中樹梢最脆的一節。慕容灃倏地偏頭,側顏清俊,耳後染上一抹淡粉。
他深吸一口涼氣,捏緊衣緣,動作硬邦邦又極力收斂著不讓自己顯得狼狽。
他咬唇幾下,終究不開口,隻是將腳後跟陷進淤泥,希望自己能消融進岩石後。
風琛本以為慕容灃會強硬推拒,沒想到對方竟隻是眼波一轉,垂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