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漸漸隱去,主控室的光線回歸清明。風琛抬眸,映入眼簾的是初升的曙光——城市的樓宇輪廓在薄霧中分明而朦朧,天空的雲帶中殘留著一抹紫藍的寒意。
他的指節微微放鬆,雙眼掃過恢複有序的數據流。
警戒尚未解除,但短暫的喘息是寶貴的。
此刻,身後的門無聲推開。一陣熟悉的午後茶香混著老木的氣息隨風潛入。
風琛眉頭一挑,他從屏幕前離開,披上一件深灰外衣,步履流暢地走下主控室台階。
走廊儘頭,老年人頎長的影子投在磨石地上——陸伯言,社區裡聲望極高的象棋師,正衣袖微舉,把玩著一枚烏檀棋子。
“風小子,昨夜聞你主場鏖戰,風采不減當年。
我今日特意來揪你下棋,可敢應戰?”
風琛嘴角一勾,額角青筋不易察覺地輕跳。這個老頭,總是能用最簡單的方式維係平衡——在技術與生活之間畫出一條分明的界限。
“哪裡敢怠慢陸伯。”他含著笑,微微彎腰作揖,“隻怕要丟人現眼。”
兩人肩並肩穿過長廊,麻石階下便是社區小廣場。
今晨花木蔥蘢,風將神台上的塵埃吹得乾乾淨淨。
廣場東側已然圍起了一圈鄰裡,說說笑笑,棋局未開,氣氛已熱烈。
鄰裡的小孩追逐嬉戲,老人們整理棋盤,有的低頭研究棋譜,有的後背挺直,嘴裡小聲點評。
風琛此刻的美貌,與那教科書般的冷俊,竟使幾個推著童車的阿姨也忍不住多看幾眼,議論著“那個程序員小夥子”的點點滴滴。
陸伯言將風琛請至棋桌。老人的手指關節分明,棋盤上的落子清脆如冰豆敲盞。
他晃晃指間的黑方卒子,望向風琛:“咱倆今日不比輸贏,比誰能坐得住氣。”
風琛抬指將紅炮落位,眼尾滑過一絲調侃:“陸伯,您怕是做了新殘局等著我跳坑?”
他雙臂下意識環於身前,身體往後一靠,帶出一份鬆弛又隱忍的氣息。
開局數手,兵來卒往,子力未交鋒。廣場風中帶著桂花微甜,一粒棋子在風琛指間輕旋。
他的眉骨緊貼著眼眶,瞳仁中藏著鋒利的計算,卻始終不急不躁。
忽然,陸伯言的手一歪,本應直行的車卻蹭到了風琛的手背。
風琛抬頭,正對上老人略顯歉意的笑。空氣中突兀地凝了一霎。
風琛下意識地抽回手指,卻又勉力維持不動如山,臉上浮現出一絲罕見的僵硬。
陸伯言見狀佯裝無事,把棋子往邊上一推,說道:“年紀大了,動作慢,總怕耽誤年輕人。”
語氣溫和,卻帶著一點調侃。
風琛原本緊攥的拳頭慢慢鬆開,指節泛白。他努力揪了一下眉,不讓惱怒泄露出來。
他向來以冷靜自持自傲,卻偏偏因為這樣意外的小小親觸而情緒波動。
他說道:“不是您的錯,是我太沉不住氣。”話語輕淡,骨子裡卻帶出一股固執得近乎孩子氣的倔強,他右耳後微微泛起淡紅。
旁觀的鄰居有眼尖的,笑著起哄道:“風小夥子,棋藝再高,也是凡人肉身啦!”
他忍不住撇嘴,用食指輕彈了下棋盤邊緣,臉上的俊美,被羞惱映襯得更添幾分難言的清雋。
局勢漸深,風琛的心跳卻開始失去章法。他的呼吸變得淺短,手心滲出細汗。
棋盤上的行棋,每一步都仿佛在驗算那些原本精密無瑕的公式中,摻雜著了人情味的變數。
他勉強嘴角上揚,內心卻翻湧著強烈的不適與自嘲:“如此小事,居然亂了方寸。”
江風起時,棋子之間牽動著微妙的張力。每當陸伯言俯身推子,衣袖略掃過風琛的手背,風琛便強忍著眉梢的抽搐,不動聲色地收緊袖口。
他想要保持距離,卻又不讓對方察覺。胸腔裡似有百川倒灌,他隻能深掩那股亂流,將全部注意力投注在“馬躍邊角”的精巧陣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