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落子間,棋子崩滑出界,正攸地停在風琛的指尖。
他與陸伯言的指尖再一次撞在一起。風琛有片刻滯疑,微微縮手,卻終究沒有讓棋子滑落。
他的指尖僵在棋盤上,喉頭上下顫動一次。陸伯言卻坦然地笑,把自己的掌心反過來托住棋子與他的指節,同時問道:“真想打破平衡嗎?
有時舍是得開路。”
老人蒼老的手掌溫熱橡膠般包容住風琛冰冷纖瘦的骨節,兩人對峙間周圍的聲音全然退去。
風琛的肩微微下沉,緊繃許久的後背驀然鬆弛,他那固若金湯的理性防線兀然破了道縫隙。
這六百字的交纏,不僅是身體上的碰觸,更多是風琛那自信與克製、驕傲與羞赧並行的掙紮。
每一絲微妙的身體變化,每一道隱藏不住的血色,都在空氣裡化成他的矛盾。
這畫麵被清晨的霞光打亮,也打得他尷尬處無處遁形。
棋局推至中盤,風琛逐漸調整呼吸,指腹輕點棋盤,一顆攬車猶如雲破月來。
他的表情恢複成慣有的清冽有序,卻在偶爾觸到陸伯言指端溫度時,嘴角輕輕抽動。
他拚命要讓理智壓住那莫名的微瀾,卻越壓越緊,情緒便像麥浪,壓彎了頭,依然不可遏止。
就在這不斷進退、牽扯之間——風琛的眼底突然多出一抹豁達。
他靜靜看著陸伯言那“卒未過河,車不舍身”的棋路,心頭生出一絲啟悟:放棄小利,並不意味著敗退;主動退讓,才有可能迎來全局的協同共振。
他猛地坐直身子,唇齒微咬,拈子落於棋盤中央,旗幟鮮明地前兵直進。
陸伯言雙眉舒展,讚許地撚須:“敢於破局,氣象自開。”
聲音渾厚,仿佛將賭注都押在風琛勇敢的一進一退。
棋盤的角逐逐漸轉淡,老人以老辣的“馬後炮”緩緩收束局勢。
風琛卻並不著惱,反倒在一連串舍與取的周折中,腦海火花不斷迸發。
白石斑駁的棋盤,逐步推演出一條邏輯之路——將協同破解的思維,移植到遊戲代碼層。
他在每一個落子的停頓裡,設想如何借助象棋裡的“陣眼共振”去優化項目的協同機製,將碎片化數據流錯位搭接,做成多線程協同的自愈紐帶。
天地漸明,廣場喧聲逐漸高昂。風琛額角冷汗未乾,卻已閉上眼,在棋盤上迅速畫出一個數據流動的路徑草圖。
他豁然起身,披衣疾行回主控室。陸伯言在背後咳嗽兩聲,大聲道:“風小夥子,你那是贏了棋理,還是輸了人情?”
風琛頭也不回,揚起一隻手,嘴角終於綻出自嘲而驕傲的笑。
周圍有少年笑說:“風哥今天輸得也帥!”他隻是將外衣下擺扯直,步履沉穩地消失在光與影交織的走廊儘頭。
回到主控室,光線流轉在風琛明澈的眼眸裡。
他彎腰端起一杯放涼的茶,茶麵投著晨光碎影。
他兩指夾起一枚U盤,插入主控台。全息屏幕上跳出“協同流·幽影·零模塊上線”提示,他沉默地將那象棋裡的得失思悟,嵌入代碼邏輯,線程分布與棋局應援互映。
室內屏息寂靜,忽而蘇若雪的聲音傳來:“風哥,幽影·零流控成功,數據調度自愈百分之三十!
隊裡都說你這招狠。”
風琛收緊衣袖,嘴角抬起了一條躍動的孤線。
他沒有說謝,隻輕敲鍵盤:“我們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數據牆上映出不斷增長的調度效率曲線。窗外的雲層隻剩最後一絲青白,晨風拂麵。
他起身,掃去肩頭灰塵,長身玉立,眼神中多了另一個重重的世界。
【詩雲】棋盤沉浮俱走勢,得失須臾一念間。
幽影初啟扶危局,萬流歸一待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