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那個異鄉的旅客,不再是那個找不到家了的孩子。
她在這個陌生的異界找到了一個新的靈魂的居所……而她也終於在這裡找到了她的安身之地。
倘若她能就這樣待在師父身邊,就這樣待在這個每日吵吵鬨鬨,卻又滿是朝氣的春生門裡。
那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倒也不錯。
至少,她還是很願意跟著師兄師姐們在師叔師伯們的門前,將自己種成一排排的蘑菇;也是很願意看到那個高高瘦瘦的太子不時上山,在拜訪師伯他們時,順手給他們這些小一輩的弟子們帶些京中時興著的小玩意的。
——除了一點。
她不太喜歡太子的那個兒子。
她覺著,相較於他的父親姬崇德而言,姬朝陵眼中的野心盛得實在是太過厲害。
是那種勃勃的、肯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極致的野心,那野心的背後,甚至還藏匿著一線暫時還未顯現出的冷酷無情。
——這樣的人,未必做不好一個帝王。
但他定然不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女人當日在心下對著當年那尚還年輕著的新帝做下了如此的判斷,一麵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後定要離這動不動就臭起一張臉來的小子遠上一些。
左右,隻要他來日彆變成個陰晴不定還剛愎自用的暴君,那任他想乾些什麼,大約也都與他們這群平頭百姓們無關。
是以,她大可以不去管他、不去理他,他們春生門也隻需要維持住跟太子姬崇德之間的關係就好。
她這樣想著,轉頭便去享受起了她的新世界。
她知道,與小說裡那些動輒毀天滅地,不是一統了天下、便是周旋在無數佳人才子之間,好不風流快活的穿越者“前輩”們相比,她如今的日子簡直平淡得堪稱“乏味”。
但她偏生愛極了這樣平平淡淡卻又足夠真實的幸福,愛極了這種觸手可及的輕鬆與溫暖。
曾經她真的滿以為,她的日子會一直這樣平淡而又開心的過下去的,孰料這等令她隔世都難以忘懷的日子,竟隻持續了不到十年。
十年,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呢?
一個人從小學到念完高中需要十二載寒窗,而她的幸福居然連這點時間都填不完全。
……那災厄起初起源於永靖三十二年,一場並非意外的“意外”。
彼時她的軀殼已重新長到了十六,正在山門外四處閒逛式的到處遊曆,今兒去伏虎山莊揪一揪羅師弟種的花,明兒去還夢穀薅一薅林姑姑種的草。
後天再跑到瀾生樓望一望江上的好風光,偶爾路見不平,她還會拔劍去平掉那橫亙在她眼前的“不平事”。
但在那一日,她忽然便收到了山門裡傳遞出來的信件。
她的師父告訴她,他們五大派內,近來突然出現了大量無故失蹤的門中弟子,於是傳信告訴他們這些尚在外遊曆的小徒弟們,命他們在收到信後,即刻便要動身趕回山門。
——習武之人要修習內功,又有許多人好仗著自己的身手胡亂逞能。
是以,各門各派一年到頭,也總會有那麼一個兩個或因行岔了氣而走火入魔、或因在外與人爭強鬥狠而喪命失蹤了的弟子。
但像今日她收到的這信中所說的那般,大批量的弟子集中在某個時間段內集體失蹤,此事定然不會尋常——她收了那信想了想,扭頭便辭彆了與她同行的友人,馬不停蹄地趕回門中。
——回到春生門後,她才發現那事態竟似比她想得還要嚴重一些。
那個在她剛入門時,便給她留有很深印象的彩衣師姐,於兩個月前下山遊曆,為沿途村鎮裡的鄉親們義診,而後便在回來的路上陡然失去了音信。
一個半月前,她的師父——也就是她那位被她打禿了半棵老樹的師叔——她放心不下她,由是安排好了門中的一切,便也跟著匆匆忙忙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