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的半個月,師父他們還能不時收到師叔從外頭送回來的信,但打一個月前的某一天,他們忽的就再收不到了有關她的半點消息。
也就是從那一日起,門中突然出現了大量無故失蹤的弟子,師父他們慌了神,連忙給餘下的四派送了求救的信,順帶又緊急將他們這些還在外遊曆著的弟子們召回來了。
——此事不問尚不知道,一問他們方才發現,原來他們那邊的情況,竟也沒比春生門裡好到哪去。
尤其是先前人口最為繁盛的礪硯齋,他們在覺察到異常、細細統計過一番之後,居然發現他們門下弟子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少了足近兩成!
——究竟是誰捉了他們的弟子,江湖內又幾時出現了能做到此等地步的可怕勢力!
意識到這情態嚴峻非常的各家掌門惶恐不已,忙不迭紛紛上書遞信,試圖同附近州府的衙門——乃至於是朝廷求救。
畢竟,他們這五大派早在十年前便已歸順了朝廷,如今他們各派中的弟子無故遭此橫禍,朝廷於情於理,也都該伸手拉他們一把罷?
在這樣忐忑不安的心緒之下,求助的信件一封接一封地飛出了山門,朝廷確實收了信,也確實是為了此事,“特意”派出了那麼三兩個的“專員”。
但這些被人派出了京城的大臣們卻並沒乾出多少實事,他們隻是按例上門轉了一圈,又到那些弟子們失蹤的地方,說不清是認真還是敷衍地找了找。
他們確實是抓到了人——可抓到的那些,不過是些曾經言語冒犯過某位師姐的流氓地痞,或是盤踞在某個山窩窩內,想過要為非作歹,卻已被師兄師叔們輪番敲打了不止三回兩回的、不入流的笨蛋山匪。
除此之外,他們就再找不見彆的什麼東西了。
“抱歉了,晏門主,但下官實在是無能為力。”那大臣這樣與師伯道著歉,而後便帶著那些被他抓到的山匪混混們回京複了命,“說不定……說不定貴派的那幾個弟子……他們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所以才這樣難尋。”
她記得那日師伯的雙眼從一片灰白慢慢變成了血紅,他們不信師叔他們就這樣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更不信他們那樣機靈,又有那樣好的一身武藝,能這般消失得連半點影子都沒有。
——他們哪怕是能給他們留下片衣角,留下點可供他們追尋的痕跡呢?
更何況……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
“不,不行,我不信他們就這麼找不見了……更不信他們就這麼死了!”
“我要給殿下寫信……我要求太子殿下來幫幫我們!”平素一向笑眯眯的,老好人一樣喜歡給他們這些小孩分糖吃的師伯頭一次的發了瘋,他不管不顧地摸出信紙,提筆時那五根指頭都顫巍巍地起了哆嗦。
女人原以為那信件會和他們從前求助於附近州府的信件一樣的石沉大海,不想那鴿子才飛出去了不到一月,那位高高瘦瘦又通身貴氣的中年人就帶著那一身的風塵,匆匆出現在了山門外頭。
——與他同行的還有幾個他的心腹幕僚,年齡大的約莫三四十歲,年齡小的也就是二十歲出頭,離著而立還差好一大截的年紀。
這次那個讓她看了就心生不喜的小皇孫不在,隊伍裡最年輕的那個愣頭小子姓崔,叫“謹時”還是“景時”的她也記不大清楚,據說是出身於京城裡頗排得上名號的世家望族,今年剛中了舉人,等到春天還要回趟京城,去參加明年的會試。
姬崇德的出現,無疑令他們狠狠振奮了把精神。
之前已快沉寂成了一潭死水的春生門又一次“活”了起來,每個人都忙碌著、搜尋著,試圖在他們那已失蹤了的家人們曾經去到過的地方,尋找到哪怕是那麼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
但越是尋找,那結果便越令他們感到絕望。
——這回他們確乎是能找到些那些人曾留下的、零散的痕跡了,但每當他們想順著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再繼續向縱深處挖掘的時候,便總是會有一種神秘而難言的力量,在最為恰切的時間、以最為合適的力道,精準地斬斷他們所獲得的全部線索。
那感覺就像是被人監視了——抑或說是被鬼魅纏身。
總之他們無人能掙脫出那種冥冥之中的無情束縛,直至有人提議,讓他們所有人都集合起來,再按照個合適的法子分開編成幾個小隊,把力量分散開,不要都聚在一處,免得又出了什麼意外。
他們覺著這提議很是合理,由是分開來,各自尋了個不同的方向分彆努力。
這一次那事態總算是有了些新進展了,太子殿下也似乎是從這一次又一次的搜尋中總結到了某些頗為關鍵的信息,在某一日與師父他們匆忙告了個彆,轉身便馬不停蹄地回了京城。
——那個姓崔的小子為了幫著他們、幫著太子查清那些失蹤之人的下落,甚至都放棄了那年的春闈。
而當他們曆儘千辛萬苦,總算在無數紛擾雜亂的線索裡找見了最為關鍵的兩個要點,預備將這喜訊送回京城、傳給太子殿下的時候。
比那消息更先傳回來的,是姬崇德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