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章台宮,內殿。
結束朝會後,嬴政一人來到內殿,看著雕刻在牆壁上的大秦輿圖。
最下麵的位置,有一個新刻上去的小船,代表公孫熾已出海尋找徐福去了。
他短時間內回不來。
這時,一道人影從殿內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馭影衛」首司馬賢。
司馬賢從衣袖中掏出一塊錦帕,雙手呈遞給陛下。
嬴政回身,“你可看過上麵的內容?”
司馬賢心頭‘咯噔’一聲,以為陛下要怪罪他,趕忙解釋,“回稟陛下,上麵的內容,微臣已經看過......”
可他的說話聲卻越來越小。
其實,他本意是不想看的,因為這畢竟是要呈遞給陛下的消息,他看了,多多少少有點僭越的嫌疑。
可他又不能不看,陛下日理萬機,萬一讓陛下看到沒用的消息,他難免會挨上一頓責罰......
嬴政點頭,“那你和寡人說一說上麵寫了什麼。”
司馬賢暗中長出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
雖說他已看過上麵的內容,可還是雙手打開錦帕,高舉著讀出錦帕上所寫的內容,“公子已抵達上郡中陽縣,於城門口砍下縣守首級。”
嬴政眉頭緊皺,扶蘇為何要殺中陽縣縣守?
其中定有緣由!
想到這兒,嬴政冷著臉,看向司馬賢。
瞧得陛下麵色不好,以及那雙閃爍著慍怒的雙眼,司馬賢垂頭,不敢與陛下對視......
他那顆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略有慌亂,他趕忙從懷中掏出數塊竹片,這是他麾下探子調查出來的情報。
“啟稟陛下,末將已調查清楚事實。”
嬴政冷冷開口,“講。”
司馬賢喉嚨滾動,“中陽縣於初春時發生過一場瘟疫,使得城中百姓染病者過半,因瘟疫而死者十之一二。”
“縣中田姓商人利欲熏心,勾結縣守,誆騙喪夫之婦的房產。”
“田姓商人以暫時抵押房產換取口糧為借口,誆騙喪夫之婦簽字畫押,卻不給任何口糧,還霸占許多房產。”
“時過月餘,此等惡行逼死十數人,還把絕大多數上當的婦人趕至縣門外,任由其自生自滅。”
“那些姿色稍好的美婦人,全被田姓商人獻給了縣守,當做玩物。”
“巧逢扶蘇公子到城門口,問其中一位婦人為何乞討,那婦人哭訴著講明緣由。”
“扶蘇公子聽後麵色陰沉,命蒙恬之子蒙犽押來縣守,並當著所有被誆騙的婦人的麵,砍了縣守首級,懸屍十日,以證王法。”
“當天傍晚,上郡千餘兵馬已抵達中陽縣,重兵把守東西兩座城門,任何人許進不許出。”
嬴政聽完,麵色亦陰沉。
他萬萬沒想到,在律法如此嚴苛的大秦,竟然還有人敢做這等讓人家破人亡的勾當!
百姓遭受瘟疫侵害,縣守非但不幫助百姓渡過難關,反而雪上加霜!
此等惡賊,人人得以誅之!
倘若是嬴政先知道的消息,他肯定會派出鐵騎,誅其九族,以泄人神之憤。
“扶蘇,他封鎖中陽縣後,又做了什麼?”
嬴政皺眉看向司馬賢,聲音之中混合著龍怒。
司馬賢喉嚨滾動,“回稟陛下,公子封縣城,末將的探子也出不來,所以,有關中陽縣的後續消息,尚未得知。”
嬴政聞言點頭,“寡人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有關扶蘇的一舉一動,要每日兩奏。”
“無論什麼原因,不得延誤,否則拿你是問。”
司馬賢心裡苦啊。
“你退下吧。”
司馬賢如獲大赦,趕忙告退離開。
嬴政也很好奇,扶蘇,接下來會怎麼做。
殺個痛快?還是撫慰人心?
此時的上郡,縣衙門口原本的開闊地,已經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可這些百姓穿的卻是衣衫襤褸,人人麵黃肌瘦。
反倒是緊挨著縣衙門口的地方,卻站著一排身穿華服的人。
他們都是中陽縣的門閥氏族,有錢人。
涇渭分明的兩夥人,被一排手持長槊腰佩秦劍的甲士分開。
扶蘇當然是站在門閥氏族的這一邊。
齊桓和蒙犽護衛在他不遠處。
張良則挑了一處不曬的地方,他打算瞧一瞧扶蘇如何處理中陽縣之事。
倘若扶蘇處理得好,那從此以後,他將傾儘一切輔佐扶蘇。
倘若扶蘇與門閥氏族同流合汙,那他,即便殺不掉始皇帝,也要想方設法除去扶蘇!
即便是上了扶蘇的船,他仍可以跳下去,若跳不下去,大不了將船鑿沉,同歸於儘!
昨夜封城後,扶蘇什麼都沒做,隻是把縣外乞討的婦人都請了進來,用縣衙的銀子請她們飽餐一頓,洗漱乾淨,再換上一身樸素但乾淨的衣服。
之後,扶蘇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讓她們留在縣衙飽飽地睡了一覺。
她們已好久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