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著銅鏡前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幾乎所有婦人都泣不成聲。
她們,也是人,也希望被他人當成‘人’來對待。
扶蘇饒有興致地瞧著那些門閥氏族,“你們,有誰趁著瘟疫賺取不義之財了?”
這句話,嚇得這些人渾身一顫。
通過他們的表情,扶蘇便能得知,他們都分了一杯羹。
扶蘇搓著下巴,本來他打算拿田家殺雞儆猴,可所有的門閥氏族都參與了,這下還真的有點不好辦了,總不能都殺了吧。
可百姓都來了,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不殺,也說不過去。
扶蘇雙眼一轉,一則絕妙之計湧上心頭。
“你們,誰是田家的人?”
話音落下,離縣衙大門最近的一個身穿藍袍的胖子,猶猶豫豫上前,拱手恭敬道:“回稟大人,草民田墨純,乃田家家主。”
扶蘇點頭回應,卻冷眼看著他。
因為扶蘇早就覺得,這胖子長得就不像好人。
扶蘇‘笑嗬嗬’走向田墨純,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悄聲開口,“田老爺,賺的可是盆滿缽滿呐。”
田墨純心頭一顫,額頭上立刻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大人言重,大人言重.......”
扶蘇捏著他的雙下巴,“田老爺,想好怎麼收場了嗎?”
田墨純剛要解釋,扶蘇搶先一步,“想好了再開口,縣守的屍身尚有餘溫呐。”
這句話可把田墨純嚇得不輕。
他斟酌再斟酌,過了片刻,才悄聲說道:“大人覺得,草民該如何收場?”
扶蘇滿意點頭,他要的就是田墨純的這句話,這胖子還算上道。
扶蘇瞥了他一眼,“我能代替你田老爺做主?”
田墨純顫顫巍巍吐出一口氣,“一切皆由大人做主。”
扶蘇鬆開他,麵向百姓,拱手道:“中陽縣的百姓,我是新任的上郡督軍,我叫扶蘇。”
這個名字,百姓早已如雷貫耳!
為百姓叩蒼天、焚禁書、坑腐儒的扶蘇公子,竟真的來到了上郡!
那可是宅心仁厚的扶蘇公子啊!
百姓們愣神了一瞬,可緊接著,跪成一片,紛紛嚷著要讓扶蘇公子為他們做主。
看到這一幕的門閥氏族,徹底慌了神兒了。
隻因扶蘇在鹹陽的所作所為,早已傳遍大秦的每個角落。
扶蘇更因此獲得美譽——青天公子。
扶蘇公子到,青天就有了。
這些門閥氏族的人,或多或少都做著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扶蘇也被這一幕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站在他身邊的張良,早已麵色黑如鍋底,攥緊了拳頭,衣袖下的雙臂青筋暴起。
百姓苦秦久矣,苦的根本不是始皇帝,也不是嚴苛的秦律。
百姓苦的是門閥氏族壓榨下的無奈,是飽受冤屈卻無處喊冤的無奈,是任人宰割卻無力抗爭的無奈。
想到此處,扶蘇隻覺得一股無名火‘噌’的一下從心頭燃起。
他一把將田墨純拽了過來,拎著他的衣領,再看向百姓,“田老爺,你可霸占了她們的房產?”
田墨純已渾身是汗,汗水早已打濕了他那名貴的藍色綢緞錦袍。
見他顫顫巍巍就是不說話,蒙犽抽出繡春刀,直接橫在他的脖子上。
鋒利刀刃上的寒光,刺得田墨純脖子生疼。
“沒有,公子,冤枉啊。”
田墨純竟哭了起來。
扶蘇都看愣了,趕忙瞥了蒙犽一眼。
蒙犽這才不情願地收刀。
“你哭什麼?”扶蘇挑眉看著他,後撤一步,生怕這胖子的眼淚濺到自己身上。
田墨純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回稟公子,草民是受了縣守的誆騙呐。”
扶蘇雙眼一轉,朝著田墨純遞了個眼神。
田墨純能成為田家的家主,自然有聰慧過人之處。
他立刻明白了扶蘇公子的意思。
隻見田墨純‘噗通’跪在百姓麵前,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控訴著縣守的罪行。
“都是縣守,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草民略有家資,見城中父老受瘟疫侵害,便想著捐出一些錢糧,以此幫助鄉親父老度過這次難關。”
“可那天夜裡,縣守找到我,他說以縣衙做擔保,讓鄉親父老拿房產作抵押,從草民這裡貸些口糧,以求渡過難關。”
“卻被草民給否了,草民回應縣守,即便沒有抵押,即便散儘家財,幫助鄉親父老都是草民應該做的,草民不求回報。”
“也是當天夜裡,草民讓家丁往縣衙送了整整二十車用來賑災的粟米。”
“至於後來的抵押房產,草民毫不知情啊!”
“粟米是否分發給百姓,草民,亦毫不知情。”
“草民句句屬實,如有半點假話,必遭天譴!”
“還請公子為草民做主,還草民一個清白啊!”
瞧著他那模樣,扶蘇是打心底佩服他,這胖子的演技,也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