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兩。”朱掌櫃笑道,“這價在縣裡算實在了,就是久沒人住,得拾掇拾掇才能住。”
“先去瞧瞧。”吳子旭道。
到了院子一看,果然如朱掌櫃所說:頭進是天井,鋪著青石板,牆角堆著些落葉;二進正房三間,門窗都完好,隻是蒙了層灰;二進院階下栽著株半枯的臘梅,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窗欞,看著倒有幾分年頭。三進帶個小花園,有口老井,井台邊還放著半桶沒倒的水,想是走得匆忙。
“院子倒是齊整。”吳子旭踱著步子打量,“就是得好好清掃,添置些物件。”
朱掌櫃連忙道:“大人要是看中了,小人這就叫人來打掃。對了,地契早就備好,原主遷走前就交托給小人了。”說著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層層打開,露出裡麵泛黃的地契,“您瞧,地界、尺寸都寫得明明白白,縣衙蓋過印的,絕無差錯。”
吳子旭接過地契細看,上麵果然字跡清晰,印鑒齊全,便點頭:“就它了。”
朱掌櫃喜上眉梢,又道:“大人剛買了宅院,怕是缺些人手?小人認識個管家叫劉福,原是張大戶家的,主家遷走後閒在家裡,四十多歲,手腳麻利;還有個小丫鬟叫春桃,十三四歲,燒飯洗衣都能乾;再添個老媽子徐媽,專管針線和廚房,都是本分人,要不要叫來讓大人瞧瞧?”
吳子旭點頭:“叫來吧。”
不多時,三人便來了。劉福穿著件半舊的青布棉袍,見了吳子旭便躬身行禮,眼神沉穩;春桃梳著雙丫髻,怯生生地站著,手裡還攥著塊補丁帕子;徐媽臉上堆著笑,手裡拎著個布包,說是剛從家裡趕來。
吳子旭問了幾句家常,見三人說話都實在,便點頭:“留下吧。劉福每月二兩月錢,春桃和徐媽各一兩,先試用半月,做得好再加。”
三人連忙磕頭謝恩,聲音裡帶著些雀躍。
朱掌櫃捧著地契,笑道:“大人要是方便,咱們這就去縣衙過個戶?小人認識戶房的書吏,半個時辰就能辦妥。”
“不必急,先把地契給我。”吳子旭接過地契,仔細折好收進袖中,又拿出二十兩銀子,分給劉掌櫃和朱掌櫃各十兩:“辛苦二位了。”
兩人連忙推辭:“大人這就見外了!往後有事儘管吩咐!”推讓了半天,硬是沒收。兩人告辭離去。
吳子旭看著院裡的人,他摸了摸袖中溫熱的地契,忽然覺得,這平陵縣的日子,總算有了個安穩的開頭。
他站在門口看了片刻,鐵蛋在身後瞅了半天,忽然湊上來小聲道:“大人,這院子大,光有管家丫鬟怕是不夠。您要不要請個打雜護院的?夜裡也能守著門,放心些。”
吳子旭回頭看他一眼,見他眼神懇切,便問道:“你有合適的人選?”
“有!”鐵蛋眼睛一亮,拍著胸脯道,“我有個同鄉兄弟,叫大牛,力氣大得能扛動半扇豬肉,性子也憨實,最是可靠。要不我這就把他喊來給大人瞧瞧?”
“去吧。”吳子旭點頭應允。
鐵蛋應了聲,轉身就跑,腳步輕快得像陣風,不多時就沒了影。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他領著個壯實小夥回來了。那小夥十八九歲的模樣,身量足有一米八,肩寬背厚,穿著件洗得發白的棉襖,臉上帶著點憨厚的紅,見了吳子旭,趕緊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聲音洪亮得像敲鑼:“小人大牛,給吳大人請安!”
吳子旭打量著他,見他眉眼周正,眼神裡透著股實在勁兒,便問道:“你以前做什麼營生?”
“回大人,小人在碼頭扛過貨,也幫人看過糧倉,力氣活都能乾。”大牛說話直來直去,雙手緊張地攥著衣角。
鐵蛋在一旁幫腔:“大人,大牛最是忠厚,上次我被地痞欺負,還是他給我解的圍,一拳就把那地痞打趴下了!”
吳子旭笑了笑,對大牛道:“留在這裡吧,平日裡跟著劉福打雜,夜裡守院門,月錢一兩五,乾得好另有賞。”
大牛愣了愣,沒想到這麼順當,連忙磕頭:“謝大人!小人一定好好乾活,絕不負大人信任!”
劉福在一旁笑道:“有大牛在,往後搬搬抬抬的活計就不愁了。”
吳子旭看著院裡的人——劉福忙著分派活計,春桃正用布蘸著水擦桌椅,徐媽在廚房清點空缸,大牛站在天井裡,手足無措地等著吩咐,忽然覺得這空蕩蕩的院子,一下子就有了煙火氣。
他對劉福吩咐道:“把所有房間收拾好,缺什麼家具物飾都采買齊全,我過幾日就搬過來住。銀子不夠到衙門裡找我。”說完從袖籠裡拿出三十兩銀子遞到他手裡。
“哎,好嘞!”劉福連忙收下,手裡的掃帚揮得更勤了。
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枝灑下來,落在青石板上,映出細碎的光斑。吳子旭摸了摸懷裡的銀票,又看了看院裡忙碌的身影,心裡那點初來乍到的漂泊感,漸漸被這踏實的熱鬨衝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