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頭斜斜地掛在天上,值房裡的炭盆燒得正好,暖融融的氣浪裹著淡淡的煙火味。吳子旭起身伸了個懶腰,想著左右無事,不如先把那箱黃金兌了,手裡有了現銀,行事也方便些。
“陳主簿。”他揚聲喚道。
陳主簿從隔壁房進來,手裡還拿著本戶冊,見了他便笑道:“大人有何吩咐?”
“縣裡的錢莊在哪處?”吳子旭問道。
“哦,最穩妥的是豐邑錢莊,就在東街口,掌櫃的姓劉,是個實在人,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信譽好得很。”陳主簿連忙回話,“大人要兌銀子?”
吳子旭道:“這不前幾日皇上賞了些黃金,我想著去錢莊兌些銀子來用,方便些。”
陳主簿聞言笑道:“大人要兌銀子,那得找個雜役搭把手才是,箱子沉得很。”
“有勞陳主簿幫忙安排。”吳子旭從袖中摸出十兩銀子遞過去,“還有勞主簿幫我照看下屬房,這點心意您收下。”
陳主簿連忙接過來,笑著拱手:“大人客氣了,您放心去便是。”
陳主簿出門不一會,一個雜役從門廊走來。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短褂,手腳麻利,見了吳子旭便躬身:“小人鐵蛋,奉陳主簿的命來伺候大人。”
“跟我來。”吳子旭領著他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去,推開掛著銅鎖的木門,牆角立著三個樟木箱,都上著鎖。他指著最上麵那隻:“就這箱,約莫百十來斤,能抬得動?”
鐵蛋瞅著那箱子邊角磨得發亮,顯是有些年頭了,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小的在鄉下常挑柴擔,這點分量不算啥。”
吳子旭掏出鑰匙打開鎖,箱蓋一掀,裡麵碼著的金錠在窗紙透進的光裡泛著冷潤的光澤,每錠都鑄著“赤金十兩”的字樣,整整齊齊碼了三層。鐵蛋眼都直了,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連大氣都不敢喘。吳子旭合上箱蓋重新鎖好:“走吧。”
鐵蛋找來根油浸過的扁擔,一頭勾著箱子兩側的鐵環,彎腰挺背將扁擔壓在肩上,腳步穩當得很。吳子旭跟在旁邊,兩人一前一後往東街去,石板路上,扁擔被壓得“咯吱”輕響,倒成了街上一道不尋常的景致。
豐邑錢莊的門臉不算大,卻收拾得乾淨,黑漆門板上掛著“豐邑錢莊”的金字招牌,透著股沉穩氣。剛到門口,一個戴著瓜皮帽的掌櫃就迎了出來,約莫五十多歲,臉上堆著笑,見吳子旭穿著官袍,趕緊拱手:“哎呀,是吳縣丞大駕光臨!小人劉承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快裡麵請!”
“劉掌櫃客氣了。”吳子旭點點頭,“我來兌點銀子。”
“好說好說,裡麵請,裡麵請!”劉掌櫃引著他們往裡走,穿過前堂,到了後間的雅室,裡麵擺著張梨花木桌,牆角的炭盆燒得正旺。他見鐵蛋肩上的箱子沉,眼神閃了閃,卻沒多問,隻笑著吩咐夥計:“看茶!上好的白雲茶!”
“茶就不必了,先辦正事。”吳子旭示意鐵蛋把箱子放下,打開鎖,“劉掌櫃,你過過秤,這些黃金兌成銀票,再換點碎銀。”
劉掌櫃湊近一看,眼睛頓時亮了——箱子裡的金錠個個飽滿,成色十足,絕非尋常人家所有。他趕緊從櫃裡取出象牙天平秤,又拿出一套鋥亮的砝碼,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錠金錠,用軟布擦了擦,放在秤上:“大人放心,小人這秤用了十年,一兩一錢都錯不了。”
他一錠錠地稱,嘴裡還念叨著:“這錠十兩,足赤……這錠也是十兩……喲,這錠多了一錢,按十兩算……”稱完一清點,共是五十一錠,不多不少,正好五百零十兩。
“吳大人,一共是五百零十兩黃金。”劉掌櫃拿出算盤,劈裡啪啦打了起來,“按市價,一兩黃金兌十兩白銀,共是五千一百兩白銀。您看是兌成銀票,還是要現銀?”
“銀票吧,方便些。”吳子旭道。
“好嘞!”劉掌櫃連忙取出幾張票麵,最大的是五萬兩一張,共寫了兩張兩千兩的,又寫了一張一千兩的,一並遞給吳子旭,“大人點點,這是五千兩的銀票,各地通兌,保準管用。”
吳子旭接過看了,票麵印著錢莊的朱印和劉掌櫃的私章,字跡清晰,便收進懷裡。劉掌櫃又給遞給來一百兩銀錠。
劉掌櫃又稱了五兩碎銀,用紅紙包好遞過來。“這個是送大人的彩頭。”吳子旭接過,轉手遞給鐵蛋:“拿著,辛苦你了。”
鐵蛋愣了愣,沒想到能得這麼多賞,趕緊磕頭:“謝大人!謝大人!”
從錢莊出來,吳子旭想著順便看看宅院,便問劉掌櫃:“附近可有靠譜的牙行?我想尋一處宅院,清靜些的。”
劉掌櫃眼睛一亮,連忙道:“大人要尋宅院?西街的‘居安牙行’最是穩妥,掌櫃的姓朱,專做宅院買賣,小人這就帶您去。”
吳子旭點頭:“有勞。”
到了居安牙行,朱掌櫃見是劉掌櫃引薦的官爺,趕緊迎上來:“大人想看什麼樣的宅院?小人這正好有處三進院,前陣子蠻子攻城,原主是個綢緞商,舉家遷去江南了,院子空了小半年,帶個小花園和天井,格局敞亮。”
吳子旭問:“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