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上有明顯的掙紮痕跡,衣服破了,臉上有淤青。其中一個嘴角還在滲血,被一個警察粗暴地擦了一把。
就是老鼠描述的那幾個人!氣味也對,隔這麼遠,默都能隱約聞到一股混雜的、令人不適的氣味飄過來,雖然很淡,但那種刺鼻的化學品味道依稀可辨。
抓到了!而且看樣子,抓捕過程並不輕鬆。
周澤的臉色很難看,不是疲憊,而是一種壓著怒火的鐵青。他製服肩膀處撕開了一道口子,臉頰上也有一道淺淺的血痕。他正跟旁邊的老陳快速說著什麼,老陳一邊點頭,一邊用對講機呼叫。
三個嫌疑人被迅速押進了主樓。院子裡留下幾個警察,開始檢查車輛,低聲交談,神色都很嚴肅。
“見血了。”灰影的意識傳來,它不知何時也蹲到了門邊,冷靜地觀察著,“兩腳獸打架,和我們也差不多。”
默沒接話。他看到周澤在院子裡的水龍頭下猛衝了一下頭,用力抹了把臉,然後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煙氣嫋嫋升起,融入陰沉的天色裡。
抽了半根煙,周澤似乎平靜了一些。他轉頭,目光看向後院倉庫的方向,停頓了幾秒,然後邁步走了過來。
他推開倉庫門,帶著一身煙味、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氣走了進來。他沒看灰影和阿黃,徑直走到默麵前,蹲下。
默安靜地看著他。
周澤伸出手,似乎想摸摸默的頭,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著默的眼睛,看了很久,眼神極其複雜,有疲憊,有後怕,有疑惑,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
“黑子,”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今天……謝了。”
他沒說謝什麼。是謝早上的示意?還是冥冥中覺得,如果沒有發現那個包裹,沒有後續的偵查和這次行動,可能會有更糟的事情發生?
“那三個人,抓到了。其中一個身上有雷管,改裝過的,幸虧……”周澤沒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包裹裡也是那玩意,還有彆的化學品。一夥製販爆炸物的亡命徒,流竄過來的,想在本地‘開張’。”
他聲音很低,像是說給默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梳理著思緒。“埋在我們牆根下,是想等風頭過了再取,或者……根本就是想找機會搞事。媽的……”
他用力揉了揉臉。“李所說,你立了一功。雖然說不清道不明,但確實是因為你,才發現了那個包裹,順藤摸瓜,鎖定了這夥人,避免了可能的大禍。”
他頓了頓,看著默:“所裡決定,你和這小家夥,可以正式留在後院。算是……半正式的看護吧。我會打報告。以後,食堂的剩飯,可以固定給你們留一份。傷,所裡出錢,找個獸醫來看看。”
他伸出手,這次,終於落在了默的頭上,用力揉了兩下。
“不過,”他語氣一轉,變得嚴肅起來,“今天的事,到此為止。關於你怎麼‘發現’包裹的,不要對外多說。有人問,就是動物本能,巧合。明白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著默,帶著告誡,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保護意味。
默低低“嗚”了一聲,算是回應。他聽懂了周澤的意思。這件事太離奇,深究下去對他沒好處。周澤在幫他淡化處理,將“功勞”歸於模糊的“動物本能”,這是最穩妥的方式。
“另外,”周澤站起身,“最近所裡會忙一陣,審訊,排查,清理現場。你們老老實實待著,彆到處跑,尤其是晚上。西邊那片,不太平。”
他指的是河對岸的廢棄倉庫區。警方肯定要去搜查、打撈證物。
“行了,我還有很多事。晚點給你們帶吃的。”周澤說完,又看了一眼安靜的灰影,點點頭,轉身匆匆離開。
倉庫門關上,隔絕了前院的喧囂。
默重新趴下,消化著周澤帶來的信息。
製販爆炸物的亡命徒……雷管……化學品……比自己想象的更危險。那個包裹,果然是極其危險的東西。
他和阿黃,算是因禍得福,獲得了“正式”留下的許可,還有了相對穩定的食物來源和醫療保障。這是巨大的進展。
但周澤的警告也言猶在耳。這件事不能被深究,他的“特殊”必須隱藏在“巧合”和“本能”之下。同時,西邊的事情還沒完,警方還要去搜查打撈。
河裡丟棄的東西……會不會也是證據?
他看向灰影。
灰影也正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
“兩腳獸的麻煩,沾上了。”灰影的意識傳來,沒什麼情緒。
“嗯。”默回應,“但他們給了我們地方,食物。而且,那些人對這裡,對所有活物,都是威脅。”
灰影甩了甩尾巴,不置可否。“隨你。不過,那個河裡的東西,如果你想知道是什麼,或許,可以問問‘水裡的家夥們’。”
水裡的家夥?魚?默心中一動。是啊,他怎麼沒想到。河裡也有居民。雖然魚類的思維可能更簡單,但或許……
“你知道怎麼和魚……說話?”默試探地問。
“我不行。”灰影舔舔爪子,“但我知道有個家夥,偶爾會在碼頭那邊抓魚吃,它可能有點辦法。不過,那家夥脾氣怪,很少露麵。”
“誰?”
“一隻老夜鷺,住在河心沙洲的蘆葦叢裡。我們叫它‘長脖子’。它活得夠久,見得多。”灰影傳遞來一個模糊的形象:細長脖子,灰藍色羽毛,站在水邊像根枯木。
夜鷺?鳥類?溝通起來可能比老鼠還難。但值得一試。
“怎麼找到它?”
“晚上,去河邊,靠近沙洲的地方,學魚跳的聲音,或者……扔條小魚。”灰影給出建議,“它貪吃。不過,小心點,晚上河邊現在可能有兩腳獸。”
“明白了。謝謝。”
灰影不再多說,跳回櫃子頂上。
默趴在稻草墊上,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但水麵下的暗流,依然在湧動。他獲得了暫時的安身之所,卻也踏入了更複雜的漩渦。
接下來,養好傷,鞏固“地位”,同時,或許可以嘗試接觸那隻“長脖子”,看看能不能從河裡撈出點有用的信息。
西郊河岸的風,帶著水腥氣和未散的硝煙味,吹過派出所老舊的屋頂。
後院倉庫裡,流浪狗默的眼中,倒映著窗外變幻的天光。
新的篇章,在危機與機遇交織的餘波中,悄然翻開。而他,已經站在了起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