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們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圓圓的小眼睛疑惑地看著他。它們的意識比老鼠更簡單,幾乎隻有“渴”、“喝”、“安全”、“危險”、“吃”幾個基本念頭。但它們對環境的觀察力似乎不錯。
“水,常有。食物,偶爾有。”默傳遞信息,“如果,你們看到,附近有奇怪的事,奇怪的人,奇怪的味道,來這裡,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們留點吃的。”
他嘗試將“奇怪的事”這個概念,用鴿子可能理解的畫麵替換:比如很多人突然聚集打架,有火光或濃煙,有特彆吵鬨或刺耳的聲音,有長相凶惡、行為鬼祟的兩腳獸等等。
鴿子們似懂非懂,傳遞回來“吃的?”、“哪裡?”的簡單詢問。
默用鼻子指了指倉庫屋簷下乾燥的角落。“這裡,偶爾,會有吃的。如果,你們帶了有用的消息來。”
鴿子們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把這個地點和“可能有吃的”聯係了起來。然後它們喝飽了水,撲棱翅膀飛走了。第一次接觸,算是播下顆種子。
下午,老楊準時到來,開始新一輪訓練。今天的重點依舊是氣味,但增加了難度和複雜度。
老楊帶來了好幾個相同的帆布包,其中一個裡麵放了周澤的一隻舊襪子。他將這些包藏在後院各個角落——草叢裡、廢輪胎下、雜物堆縫隙中。
“找出來,周澤的。”指令簡潔。
默開始工作。他需要從幾十種複雜的環境氣味中,忽略掉土壤、植物、昆蟲、其他人類(比如老楊自己)留下的乾擾,精準定位那個特定的目標氣味源。
他跛著腿,耐心地一處一處嗅探。陽光曬得地麵發熱,各種氣味蒸騰起來,乾擾更強。但他的專注力驚人,很快就在第三個藏匿點——一堆舊報紙下麵,找到了目標背包。
“很好。下一個,找我的。”老楊換上了自己的手套作為氣味源。
然後是老陳的鑰匙串,食堂大嬸的圍裙一角……氣味樣本越來越細微,藏匿點越來越刁鑽。
默全神貫注,額頭的皮毛被汗水打濕。每一次成功找到,都讓他對這種能力的掌控更熟練一分。他發現,當他極度專注時,那些目標氣味仿佛會在意識中“點亮”,與其他背景雜音區分開來。
訓練結束時,老楊看著氣喘籲籲但眼神明亮的默,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
“恢複得比我想象的快。嗅覺工作能力,頂尖水平。”他評價道,“下周開始,可以加入簡單的障礙跨越和短距離衝刺恢複訓練,但要注意傷腿,循序漸進。”
“汪!”默回應,帶著期待。
日子在充實中滑過。默的腿一天天好轉,步履日漸穩健。他與後院偶爾來訪的鴿子建立了初步的“供水換情報”關係,雖然鴿子們帶來的消息大多是“那邊樹上有隻肥蟲子”或者“廣場上小孩在喂麵包”之類,但至少溝通渠道打開了。
灰影一如既往地履行著“保鏢”和“偵察員”的職責,偶爾帶回關於疤臉地盤摩擦加劇,或者北邊傳來“短毛”手下有異常聚集的消息。
修理鋪的案件後續也逐漸明朗。兩名在逃嫌疑人中的那個瘦子(脖子有紋身)在鄰市落網,光頭胖子仍在追捕中。起獲的贓物和證據形成了完整鏈條,連帶破獲了另外幾起積案。和平橋派出所再次受到上級嘉獎,周澤和老楊都受到了表彰。
一切都似乎在向好發展。默在派出所的地位越發穩固,甚至開始有小民警開玩笑叫他“黑sir”。
這天傍晚,夕陽如火。
默正趴在後院享受著一天中最後的熱度,阿黃在旁邊打滾嬉鬨。周澤和老楊一起走了過來,兩人麵色都有些嚴肅。
“黑子,有件事。”周澤蹲下,看著默,“我們接到一個協助請求。北區分局那邊,最近出現幾起針對獨居老人的入室盜竊案,手法老練,不留痕跡。他們懷疑是流竄慣犯,但缺乏線索。他們聽說……咱們所有條特彆靈的狗。”
他看了眼老楊,繼續道:“他們想借你去幫忙,到幾個案發現場聞聞,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氣味軌跡,或者發現我們人類忽略的線索。”
北區?那不就是“短毛”地盤附近?默心中一凜。
老楊接口,聲音沉穩:“這是個正式的外勤任務,有一定風險。你需要離開熟悉的環境,進入可能有其他動物勢力、情況不明的區域。而且,對方是狡猾的慣犯,現場可能被破壞得很嚴重。”
他盯著默的眼睛:“去不去,你自己決定。你有權拒絕。如果去,我會全程陪同,負責你的安全和指揮。這也是對你訓練成果的一次重要實戰檢驗。”
去?還是不去?
機會與風險並存。深入陌生區域,接觸新案子,無疑是展現價值、提升地位的絕佳機會。但那裡靠近“短毛”的地盤,情況不明,自身安全難料。
默幾乎沒有猶豫。他抬起頭,目光清澈堅定,看著老楊和周澤,短促有力地叫了一聲:
“汪!”
去!
夕陽的餘暉將他黑色的身影拉長,脖頸上嶄新的不鏽鋼銘牌,折射出溫暖而堅毅的光芒。
和平橋派出所的“外聘001號”——黑子,即將踏上他第一次正式的、跨轄區的任務征程。
新的挑戰,在暮色中悄然降臨。而他,已準備好伸出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