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場的晨霧還沒散儘,馬蹄聲已經震得地麵發顫。
楚明昭勒住韁繩,坐在馬背上,看著遠處連綿的營帳和旗幟。
皇家圍獵,幾乎半個朝廷的人都來了。
文武百官、世家子弟、還有各府的公子小姐,人人華服駿馬,弓箭在背。
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紅色的騎裝,是蕭絕讓人新裁的。
料子很好,但顏色太紮眼,紅的像血。
“跟緊我。”蕭絕策馬從她身邊經過,丟下一句。
他的馬是純黑的西域良駒,高大神駿,襯得他一身玄色獵裝愈發凜然。
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低頭行禮。
楚明昭驅馬跟上,保持半步的距離。
她能感覺到無數目光落在身上。
帶著探究,好奇,還有幾道嫉妒。
蕭絕今年20了,想嫁個攝政王的貴女比比皆是。
可他至今尚未婚配,瘋言瘋語自然很多。
可是他從來不在乎。
楚明昭看向右前方。
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眉宇間帶著驕縱之氣,正斜眼睨著她,嘴角撇著不屑的弧度。
趙成璧。
戶部尚書趙謙的獨子,柳姑娘的表兄。也是她母妃之死的嫌疑人之一。
楚明昭的手指收緊韁繩。
“看見他了?”蕭絕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很輕。
“嗯。”
“今天獵場人多,亂。”蕭絕頓了頓,“出點意外,很正常。”
說完,他策馬加速,彙入前方王公貴族的隊伍。
楚明昭留在原地,看著趙成璧的方向。
獵號吹響,人群散入圍場。
樹林茂密,晨光從枝葉縫隙漏下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
楚明昭驅馬慢行,弓箭搭在膝上,眼睛卻不在獵物上。
她在找人。
半個時辰後,在一處溪澗邊看見了。
趙成璧正和幾個狐朋狗友炫耀新得的寶弓,笑聲張揚。
他們剛射中了幾隻野兔,掛在馬鞍旁,血淋淋地晃蕩。
楚明昭勒馬停在樹後,靜靜觀察。
溪澗邊的路很窄,一側是陡坡,長滿青苔。
另一側是深澗,水流湍急。
趙成璧他們正沿著那條路往前走,準備去更深的林子。
她下了馬。
從馬鞍袋裡取出一卷細細的麻繩。
是昨天從雷師傅那裡“借”的,是打算綁箭袋用的。
繩子很細,但韌。
她蹲在路邊的灌木叢後,將繩子兩頭分彆係在兩棵碗口粗的樹上,橫拉在離地一尺的高度。
然後從地上抓起一把濕泥,仔細塗抹在繩子上。
麻繩染了泥色,隱在斑駁的光影裡,幾乎看不見。
做完這些,她退回到更深的樹叢後,伏低身子。
馬蹄聲漸近。
趙成璧一馬當先,正回頭跟同伴說笑,沒有留意腳下的路。
馬腿絆上麻繩的瞬間,他還沒反應過來。
那匹馬驚嘶一聲,前腿被絆,整個往前栽去!
“啊!”
驚呼聲和馬的嘶叫聲混在一起。
趙成璧被甩出馬背,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直摔下陡坡。
慘叫聲一路滾下去,撞在岩石上,悶響連連。
他的同伴們慌忙勒馬,亂成一團。
“成璧!”
“快下去救人!”
楚明昭伏在樹叢後,一動不動。
她看見趙成璧躺在坡底,腿不自然的扭曲著,臉上全是血。人已經昏過去了。
他的同伴連滾帶爬下去,七手八腳地抬人。
等人群簇擁著抬走趙成璧,喧嘩聲遠去,她才慢慢起身。
走到係麻繩的樹邊,解開一頭,將整根繩子收回,卷好。
麻繩上沾著泥,還有一點馬腿擦破皮留下的血漬。
她盯著那點血跡看了兩秒,然後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燃。
火苗舔上麻繩,迅速蔓延。
麻繩燒得很快,發出刺鼻的氣味。她一直等到整根繩子燒成灰燼,才用靴底碾了碾,混進泥土裡。
做完這一切,她重新上馬,調轉方向,往營地方向去。
路上“偶遇”了幾隻野兔,她射中兩隻,掛在馬鞍旁。
回到大營時,已是午後。
營地裡氣氛有些詭異。不少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看見她回來,眼神閃爍。
楚明昭目不斜視,徑直走到蕭絕的帳前。
蕭絕正坐在帳外矮榻上喝茶,見她回來,抬了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