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過去了幾年。
到了及笄,那天的陽光,好得有些刺眼。
楚明昭跪在祠堂的蒲團上,聽禮官念冗長的祝詞。身上是宮裡賞下來的郡主禮服,層層疊疊的錦繡,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發髻上插滿了珠釵,每一步走動都會叮當作響。
永安公主李長寧,今天十五歲了。
而楚明昭,也終於到了可以“用”的年紀。
禮成時,蕭絕從主位上起身。
他今日穿了正式的親王冠服,玄衣纁裳,玉帶金冠,整個人在祠堂肅穆的光線裡,有種不真實的威儀。
他走到她麵前,身後跟著兩個捧著禮匣的侍從。
第一個匣子打開,是成套的赤金頭麵,鑲嵌著鴿血紅寶石。
人群裡傳來低低的吸氣聲太貴重了,貴重得不合禮製。
第二個匣子略小些,打開時,楚明昭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一把匕首。
鞘是烏木的,沒有任何紋飾。但拔出半寸,刃口泛著幽藍的光。
蕭絕拿起匕首,遞給她。
禮官的祝詞卡在喉嚨裡,祠堂一片死寂。
楚明昭雙手接過。
很輕,比看上去輕得多。鞘身溫潤,刃柄卻冰涼。她握緊,抬眼看向蕭絕。
他的眼神很深,像在透過她看彆的什麼。
“及笄了,該有件像樣的武器。”他說,聲音不大,但祠堂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楚,“美貌是武器,但刀更可靠。”
這話說得曖昧又直白。
底下已經有人開始交換眼神。
楚明昭低頭,雙手捧匕,行了一個標準的謝禮。
“謝兄長賜刀。”
她把“刀”字咬得很重。
蕭絕嘴角彎了彎,轉身回座。
宴席設在王府正廳。
流水般的賀禮送進來,楚明昭坐在主位下首,看著那些綾羅綢緞、珠寶古玩,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得體,但疏離。
蕭絕坐在主位,偶爾與人舉杯,目光卻總在不經意間掃過她。
酒過三巡,幾個與蕭絕不和的朝臣開始陰陽怪氣。
“郡主及笄,王爺這禮送得……倒是特彆。”說話的是都察院左都禦史,素來與蕭絕政見不合,“匕首凶器,送女子,怕是不妥吧?”
蕭絕轉著酒杯,沒抬眼。
“本王覺得妥,就妥。”
左都禦史臉色一僵。
楚明昭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廳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過來。
她今日確實很美。
十五歲的少女,褪去了孩童的稚氣,眉眼舒展開來,像朵將開未開的花。
繁複的禮服襯得腰肢纖細,走動時裙擺如雲。
但她手裡握著那把匕首。
“禦史大人。”她開口,聲音清越,“王爺賜刀,是教明昭一個道理。這世道,女子最美的妝容不是胭脂,是握刀的手穩不穩。”
她拔出匕首。
幽藍的刃光在燭火下流轉,映著她平靜的臉。
“大人若覺得不妥,”她微微歪頭,露出一個天真又殘忍的笑,“不如親自試試,這刀……利不利?”
左都禦史的臉白了。
滿堂死寂。
蕭絕忽然笑出聲。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楚明昭身邊。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將她半擁入懷。
“本王的郡主,讓諸位見笑了。”他說,語氣親昵,眼神卻冷得像冰,“年紀小,脾氣衝,以後還得各位多擔待。”
這話聽著是賠罪,實則是宣告。
——她是我的人,動她,就是動我。
宴席在詭異的氣氛中繼續。
楚明昭被蕭絕攬著回到座位,他的手臂很重,掌心溫度透過層層衣料傳來,燙得她背脊發僵。
但他沒立刻鬆手。
而是俯身,唇幾乎貼著她耳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演得很好。”
然後補了一句,氣息噴在她頸側:
“但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奴。”
楚明昭指尖收緊,匕首的柄硌著掌心。
“奴婢記得。”
宴散時,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