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回到偏殿,啞仆伺候她卸妝。一層層頭麵取下,發髻散開,錦衣褪下,換上尋常的寢衣。
鏡子裡的人,臉頰還帶著酒意的微紅。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看了很久。
然後從妝台下取出那個小木盒,打開。裡麵並排擺著三樣東西:沾血的十兩銀錠,染血的帕子,和烏木簪。
現在,又多了一把淬毒匕首。
她拿起匕首,拔出一寸。
刃光映著她的眼睛。
門外傳來腳步聲。
很輕,但她聽得出是誰。
蕭絕推門進來時,她已經收好匕首,起身行禮。
他換了常服,頭發半散,像是剛從書房出來。手裡端著一碗醒酒湯,放在桌上。
“喝了。”他說。
楚明昭端起碗,小口喝。湯很苦,她眉頭都沒皺。
蕭絕走到她身後,銅鏡裡映出兩人的身影。他伸手,解開她已經鬆散的發髻,拿起梳子,開始為她梳頭。
動作很慢,很輕。
梳齒劃過長發,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房間裡隻有這個聲音,和兩人輕淺的呼吸。
銅鏡裡,他的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偶爾碰到她的耳朵或後頸。每一次觸碰,都讓她身體微微繃緊。
“緊張什麼。”他聲音很低。
“沒有。”
蕭絕笑了。
他俯身,從鏡子裡看她。
“及笄了,該學點新東西。”
楚明昭抬眼,在鏡中與他對視。
“學什麼?”
他貼近她耳畔,唇幾乎碰到她的耳垂,吐出兩個字:
“媚術。”
楚明昭身體僵住。
鏡子裡,她的臉瞬間白了。
蕭絕直起身,繼續梳頭,像剛才那句話隻是隨口一提。
“為什麼。”她問,聲音有些乾。
“因為你需要。”他放下梳子,雙手按在她肩上,看著鏡中的她,“美貌是武器,但光有美貌不夠。你得學會,怎麼讓人心甘情願地,死在這把武器下。”
楚明昭攥緊了袖口。
“主人要我去勾引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蕭絕鬆開手,走到窗邊,“明天開始,有人來教你。”
“誰?”
“最好的花魁。”
楚明昭指尖陷進掌心。
“如果……我學不會呢?”
蕭絕回頭看她。
月光從窗外漏進來,照著他半邊側臉。他的眼神很深,像暗夜裡湧動的潮。
“學不會,”他慢慢說,“你就永遠隻是把鈍刀。而我——”
他頓了頓。
“不需要鈍刀。”
說完,他轉身離開。
門關上。
楚明昭坐在鏡前,看著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女。
媚術。
她拿起那把淬毒匕首,刃口對準自己的臉。
鏡中的倒影,刃光劃過眼睛,鼻子,嘴唇。
很美。
也很毒。
就像他說的,美貌是武器。
可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妃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她還小,趴在母妃膝頭,問為什麼宮裡的娘娘們都那麼好看。
母妃摸著她的頭發,輕聲說:
“長寧,女子的美貌啊,是把雙刃劍。用好了,是護身符。用不好……”
母妃沒說完。
現在她懂了。
用不好,就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