袶沅倒在血泊裡,趁著韓梟愣神的刹那,用染血的手指,在泥地上劃了三個數字。
657
“那是我的警號後三位。”她說,“也是我們臥底小組約定的暗號,代表我已經暴露,無法回家了。”
韓梟竟然看懂了。
他暴怒地撲上來想擦掉痕跡,但袶沅用最後的意識死死護住。
“他捂住我的脖子……”袶沅的聲音越來越輕,“我看見他眼裡的瘋狂變成了恐慌……他在喊我的名字,阿沅,阿沅……”
聲音戛然而止。
袶沅的魂魄徹底凝實了一瞬,然後緩緩散開,化作點點瑩白的光暈。
那些光暈在空中重新聚攏,恢複人形時,眼角終於滑落一滴魂淚。
那是痛苦的淚。
那滴淚沒有落地,而是飄向沈月魄掌心,在她掌心凝成一枚透明的結晶。
“我就這樣死了。”袶沅說,“死在逃跑的路上,血儘而亡。”
她望向夜空,那裡月光低垂。
“我的屍身…最後被韓梟帶走了。他給我換了乾淨衣服,買了口薄棺。”
“再後來,他找了邪修將我的三魂釘在棺中。在我墳前哭著說讓我等他一起投胎。”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脖頸處的傷痕,“後來,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但我依舊記得我是警察。”
“我咬牙忍著,一遍遍在識海裡背入警誓詞,背警號,背我師父教我的擒拿口訣…”
“我害怕自己忘了!我害怕到韓梟我的那一日我真的會和他一起投胎。”
石桌上,張清遠眼眶已經開始泛紅。
林硯心彆過臉去,喉結動了動。
“後來我發現,那妖道趁韓梟不在,來抽取我的功德金光時,我的魂魄深處會生出一縷執念。”袶沅抬起眼。
“就像人在絕境裡抓住的最後一點光。我用全部意誌滋養那縷執念,讓它掙脫禁製的束縛,從墳塋縫隙裡飄出去。”
“可它太弱了,我隻能讓它做了一件事:”
“去聽。”
孟歸塵坐直了身子:“聽什麼?”
“聽所有經過這座山腳的人說話。”袶沅望向道觀外的夜色。
“采藥人,登山客……我讓那縷執念藏在樹梢、石縫、溪水邊,收集每一句人語。”
“大多數是閒聊。直到半個月前的晌午,兩個上山還願的老太太坐在溪邊歇腳。”
袶沅的魂體泛起微光,她開始複述那日的對話。
“虛靜觀可靈了!我家孫女的高考誌願,就是求林觀主給指點的!”
“你是不知道,他們觀中還有個沈大師,很靈驗,還心善!”
說著,掏出手機,播放沈月魄在天橋算命的視頻。
“哎,真神了…”
袶沅的聲音微微發顫,“我抓住了虛靜觀和‘沈月魄’這兩個詞。”
“再後來,我用最後一點力氣,讓那縷執念記住道觀的方向和這個名字。”
接下來的敘述,讓所有人覺得心酸。
那縷僅存的執念沒有意識,開始了長達幾日的跋涉。
它沒有完整的魂魄結構,隻是一段“必須找到沈月魄”的意念。
白日躲在陰影裡,夜裡順著山風飄移。
被野狗驚散過,被雨打濕過,甚至險些被過路的修道之人當作遊魂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