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大拿家出來,已經是後半晌了。
王曉紅扶著春桃,“嫂子,你回屋歇著,彆再上地了!”
遠遠就看見王結實拄著根棍子,身子斜靠在自家灶房的山牆上,眼神發直,不知道在想啥。
“哥……”王曉紅喊了一聲,王結實才慢悠悠抬起頭,看見了她們。
他見春桃臉色煞白,粗布褂子上還掉了兩顆布扣子,露出裡麵補丁摞補丁的粗布小背心,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
“這是咋了?”他啞著嗓子問。
王曉紅不想提那糟心事,含糊道,“俺嫂子身子不得勁,俺扶她回屋歇歇!”
王結實又不傻,春桃這模樣哪是身子不舒服?肯定是出啥事了。
這時大路上走過來幾個人,邊走邊議論著春桃被欺負的事,根本沒看見牆根下的王結實。
“李春桃也真是命苦,成親就被男人撇下,如今男人回來了,卻成了個廢人!”
“可不是嘛!要是有男人護著,周二乾那賴貨也不敢這麼欺負她……”
“唉,守空房的女人就是容易惹是非,況且她長得又人才,難免讓人惦記……”
這些話像針一樣紮在王結實心上,他攥著木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都泛白了。
春桃多好的女人啊,他當初咋就鬼迷心竅,非得跟曹美英私奔?
如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還連累春桃受這委屈,王結實眼睛紅紅的,卻擠不出一滴淚。
“結實,你杵這兒乾啥?”劉翠蘭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中午吃過飯,王曉紅給春桃送飯那會兒,她跟王海超又見縫插針地折騰了回那破木床。
事後還賴在床上睡了個覺,這才慢悠悠往地裡去。
到了地頭一看,田埂上的飯桶還在,裡麵的飯都涼透了,卻沒見春桃和王曉紅的影子。
劉翠蘭站在地裡扯著嗓子喊了兩聲,周圍乾活的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剛才的事跟她說了。
她一聽立馬炸了毛,“這不要臉的,肯定是她勾引人家!”
劉翠蘭怒氣衝衝準備到周大拿家找人,有人說春桃被曉紅扶走了,她才悻悻地往回趕。
此時春桃正躺在床上,王曉紅給她煮了碗雞蛋碎子稀飯。
“嫂子,多少喝點,墊墊肚子!”可春桃心裡的苦水早把肚子灌滿了,哪吃得下一口。
“哐當”一聲,劉翠蘭推門衝進來,扯著嗓子吼,“大忙天的,還賴在床上挺屍?趕緊起來上地去!”
“俺嫂子不得勁,讓她歇歇,地裡的活俺去乾!”王曉紅臉色也沉了下來。
“不得勁?俺看是想偷懶!”劉翠蘭撇著嘴,唾沫星子亂飛。
“周二乾咋不欺負彆人,就欺負你?蒼蠅不叮無縫蛋,肯定是你自己不檢點,勾引人家!一天天淨惹事,真是丟人現眼!”
春桃聽著這話,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猛地翻身把臉對著牆壁。
守了四年空房,她向來本本分分做人,半點歪心思都沒有,可村裡的閒言碎語就沒斷過。
如今她被人欺負,劉翠蘭不罵周二乾,倒是罵她不檢點。
這話像刀子一樣紮心,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往下淌,浸濕了枕巾。
“嫂子,你把稀飯喝了,俺先上地了!”
王曉紅回頭瞪著劉翠蘭,“俺嫂子今個不上地,就在家歇著!走,乾活去!”
她杵在屋裡,劉翠蘭不走,她也不走。
劉翠蘭看著王曉紅,肺都快氣炸了,可也隻能忍了。
日後分家還想讓這妮子跟自己過,不能鬨太僵,不然以這妮子的性子,真要是不樂意,她也沒轍。
劉翠蘭沒再吭聲,轉身走了。王曉紅又叮囑了春桃兩句,才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