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周誌軍還蹲在地頭上,煙鍋子在石頭上磕了又磕,滿腦滿心都是春桃的小模樣。
一雙眼睛如彎月,清淩淩的。小巧可愛的鼻子透著股秀氣,櫻桃似的紅唇水嫩嫩的。
害羞時小臉紅得像蘋果,看見他時那怯生生,躲閃的小眼神。
哭泣時的可憐兮兮,反抗時軟乎乎的倔強,讓人舍不得再逼半分。
這樣一個鮮活的人兒,天天看著,卻偏偏吃不到嘴裡,這種抓心撓肝的滋味,外人哪裡能體會?
他對她的稀罕無關同情,更不是憐憫,就是那種說不出口的、看不見就渾身不自在,抓心撓肝的難受。
看見她就想把人摟在懷裡,狠狠地疼愛,疼到不知天地為何物。
他覺得自己魔怔了,這麼久沒碰過她,沒好好親近,乾啥都提不起勁。
周誌軍回到家,周誌民也在灶房坐著了,手裡還捏著個窩窩頭。
見他進來,抬眼問道,“咱娘說你去挖地邊了,挖完了?”
“完了。”周誌軍沒多餘的話。
他這個弟弟,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來借米借麵,就是來借錢,不管借啥,從來沒有還過。
周誌軍本就不待見他,應了一聲,從灶台上端起一碗玉米糝,夾了兩個窩窩頭,就蹲到了院裡。
眼睛不經意間瞟向隔壁的院子,看見王曉紅正和春桃坐在院裡的石凳子上喝湯,不知道在低聲說著啥。
他支著耳朵想聽聽,卻一句也聽不清。
周誌民晃悠悠地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二哥,你跟俺來屋裡一趟,俺有話對你說。”說著就朝堂屋走去。
周誌軍沒理他,三兩口喝完碗裡的稀飯,又去灶房盛了一碗,這才慢騰騰地挪進堂屋。
“啥事?”他言簡意賅,手裡的窩窩頭往嘴裡塞。
周誌民搓了搓手,臉上堆著笑,“村子裡這幾天都在傳你的閒話呢。”
閒話?周誌軍心裡冷笑一聲,不用問也知道,準是周招娣那幾個傳出來的,無非就是編排他和春桃的那些事。
他們沒捉奸在床,再能嚼舌根子,也不過是造謠!
周誌軍哼了一聲,沒接話,隻顧著往嘴裡扒拉飯。
“二哥,他們都說你幫襯劉翠蘭家,其實都是為了春桃,還說你倆早就勾搭上了……”
周誌民的眼睛一直盯著周誌軍的臉,說話小心翼翼的。
“他們亂嚼舌根子,你也信?”周誌軍的聲音冷得像冰溜子。
“俺當然不信!你是啥人,俺還不清楚?可這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呀!假的也能被他們說成真的!”
周誌軍放下碗筷,冷冷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居然一點都不發虛,反倒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二哥,俺覺得還是得想辦法堵住他們的嘴……”
“咋堵?”
周誌民一聽有戲,立刻來了精神,“俺有倆辦法,保準管用!
你儘快找個媳婦,他們自然就不會亂造謠了!
還有就是把小梅過繼給你當閨女!
你有了閨女,王家再有啥活計,也沒法再找你搭手,和他們斷乾淨,看那些人還咋說!”
周誌軍頭也沒抬,幾口就把碗裡剩下的飯扒拉完了。
周誌民接著勸,“小梅雖是妮子,但她今年都十二了,做飯、洗衣、下地,啥活都能乾。
咱娘年紀也大了,她來了正好能搭把手。”
“不用!”
“二哥,你沒有娃,往後誰給你養老?”
“俺自個能養自個!”周誌軍臉上沒半點笑意,端著空碗起身就往灶房走。
周誌民見他態度堅決,也隻能悻悻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