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鞭炮聲突然在村前炸響,王曉紅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就沉了下去,以為是她哥王結實出事了。
她拔腿就往村前跑,跑到跟前才知道,不是她哥,而是王臭妮自縊了。
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猛地鬆了一絲,可望著漫天飛舞的大雪,心依舊懸在嗓子眼上。
昨個一大早王結實去看病時還沒下雪,說好隔一夜就回來,今個也該回來了。
可雪下這麼大,路上滑,肯定難走,王結實的腿腳本來就不方便,萬一出點事可咋辦?
更讓她放心不下的是,王海超兄弟倆到底把王結實帶哪兒去了?
那倆人向來好吃懶做,這次卻殷勤地用架子車拉著王結實去看病,肯定沒安啥好心。
說不定就是打著那三十多塊錢的主意呢!
在那個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年月,三十塊不是小錢,有些人為了錢啥事兒都能乾得出來。
王曉紅越想越怕,看見劉翠蘭也在人群裡看熱鬨,便擠到她跟前,問她王海超他們帶王結實去哪裡看中醫了。
劉翠蘭向來直來直去,也不掖著藏著,“往東山去了。”
東山離王家寨二十多裡路,好天還行,雨雪天就很難走。
可作為親娘,劉翠蘭居然半點不擔心王結實的死活。
王曉紅又氣又急,“俺哥被王海超他們拉去看病,他倆能安啥好心?這裡麵肯定有事!你快跟俺去東山找他們!”
劉翠蘭眉頭一皺,瞪了她一眼,“你這妮子發啥瘋?下這麼大的雪,路又滑又遠,咋去找?”
“就是因為下大雪才要去!那是你親兒子啊,你咋一點不操心?”
“俺咋不操心了?要不是俺,你海超叔也不會拉他去看病?”
劉翠蘭懶得跟她掰扯,跟著看熱鬨的人群往北邊看埋人了。
王曉紅哪有心思看熱鬨?頂著迎麵而來的風雪,順著大路往東拚命跑。
雪越下越大,棉襖領子、前襟裡、袖筒裡、褲腳裡很快都進了雪。
她跑得氣喘籲籲,棉襖內裡都被汗水浸濕了,跑到青山街北坡附近時,隱隱約約看見有兩人,仔細居然是王海超兄弟倆。
倆人站在坡上,愁眉不展地搓著手,沒有看見架子車,更沒看見她哥王結實。
王曉紅像瘋了似的衝過去,嗓子都喊劈了,“俺哥呢?你們把俺哥弄哪兒去了?”
王海超兄弟倆看見渾身是雪的王曉紅,臉色瞬間比雪還白,眼神躲閃著朝坡邊的深溝瞟了一眼。
“路……路太滑,架子車翻了……”王海豹結結巴巴地說,聲音都在發顫。
王曉紅順著他的目光往溝裡一看,頓時天旋地轉。
架子車側翻在溝底,她哥王結實被死死壓在架子車底下,一動不動。
她衝著王海超兄弟倆歇斯底裡地大喊,“你們還站著乾啥?快下去把俺哥弄上來啊!”
王海超兄弟本就好吃懶做、貪生怕死,那溝又深又陡,裡麵又積了厚厚的雪,他倆哪裡敢下去?
王海超搓著手,急得直跺腳,“俺在這看著,你倆先回去叫人!多找幾個勞力來!”
王曉紅顧不上跟他爭執,拔腿就往村裡跑。
王海豹慢悠悠跟在後麵,她急得回頭瞪他,恨不得踹他一腳,“你跑快點中不?趕緊回去叫俺娘、讓她多找幾個人來!”
一路上連滾帶爬跑回王家寨,王曉紅衝進院子時,喉嚨又乾又痛,胸口憋得喘不過氣。
想到溝裡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王結實,看見春桃的那一刻,話說了一半,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嫂子……俺哥……他……掉溝裡了……”
聽王曉紅這麼說,春桃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小身子微不可察的搖晃了一下,就扶住了王曉紅。
“在哪?”她嘴唇顫抖著,好一會才擠出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