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院裡有電視機,離村子又近,以後端著碗就能跑過去看。
油田上的效率很高,路沒多久就用石子鋪好了,所有設備就全部到位,油井正式開鑽了。
主油井正好打在春桃和另外兩戶村民的地裡。
工人院、泥漿池、原油池還有各種機械設備,前前後後占了二三十畝地,幾乎把整片自留地都占完了。
當初分地,每家每戶都有自留地。
可有些人家嫌自留地離村子近,村裡的雞、豬經常跑到地裡糟蹋莊稼,分家時就沒要。
劉翠蘭就是其中一個,分家時把自留地都給了春桃他們,她要了村西頭一大塊好地。
如今自留地被油田占用,能拿到賠款,劉翠蘭哪能甘心?
這次她沒再找周小偉糾纏,而是下了血本,跑到公社找信貸員貸了幾十塊錢,給周大拿買了好煙好酒。
還給周大拿的媳婦王金枝扯了塊花布,給周盼娣稱了二斤毛線,趁著天黑,悄悄摸到了周大拿家。
周大拿是村裡當家人,賠款怎麼分全憑他說了算。
他當著劉翠蘭的麵,把她狠狠批評了一頓,說她不該搞這些歪門邪道。
也沒明確答應她的要求,隻含糊地說“這事會考慮”。
村裡還有好幾戶當年沒要自留地的,現在個個後悔,找父母兄弟鬨著重新分地,鬨得鱉翻潭似的。
可賠款不是立馬給的,大夥兒隻能耐著性子等。
油田工人的夥食相當不錯,頓頓有白麵饃、大米飯,每天剩下的泔水裡,還能撈出不少肥肉片子。
村裡一些性子強勢的婦女,天天擔著水桶去工人院搶泔水。
回家把肥肉片子挑出來給家人解饞,剩下的泔水還能喂豬,一舉兩得。
一開始隻有幾個人去搶,後來很多人都眼紅了,去搶泔水的婦女越來越多。
因為爭搶還打了起來,有兩個婦女頭都被打爛了。
要是真出了人命,油田上也擔不起責任。
負責後勤的領導找到周大拿商量,最終決定,油井占了誰家的地,泔水就給誰家。
春桃家和另外兩戶被占地的人家,一替一天輪流去擔泔水。
可這規矩剛執行了幾天,村裡其他婦女就不乾了,紛紛要求“隻要是被占地的人家,都該輪流擔泔水”。
不同意就跑到工人院裡鬨。油田工人沒辦法,周大拿也勸不住,隻能妥協。
輪到春桃家擔泔水那天,村裡的老王嬸子和李大嫂早就去了。
她們看見春桃擔著水桶過來,不僅不躲開,反而理直氣壯地說“這泔水又沒寫名字,誰想擔誰擔!”
春桃想起周大娘的話,“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她狠狠壓下心裡的恐懼,眼神裡透出一股強勁,對著兩人說道,“老王嬸子,李大嫂,今天輪到俺家擔泔水,你們來湊啥熱鬨?”
“吆喝,李春桃,你這話就不對了!”
老王嬸子雙手叉腰,“泔水是工人院的,又不是你家的,俺想擔就擔,你算老幾?”
李大嫂也在一旁喊道,“就是!連自個男人都留不住,還有臉管彆人!”
明明是王結實拋下她私奔,可在這些人嘴裡,卻成了她的罪過,成了隨時可以拿來攮她的刀子。
春桃的眼睛瞬間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卻咬緊嘴唇,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不能哭,哭了就等於認慫了。
這麼多人家輪流擔泔水,好不容易才輪到自家,家裡的老母豬還等著泔水補充營養下崽呢!
這次,春桃真的不想再忍了。
她也顧不得什麼麵子、什麼羞恥了,突然拔高嗓門,對著兩人喊道,“你們趕緊放下!
今天這泔水,誰要是敢擔走一點,俺就去找支書評理!支書要是評不了,俺就去公社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