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今日是放榜的大日子。
若是往年,此時的貢院門口早已是“榜下捉婿”的修羅場。京城的富商巨賈、達官貴人都會派出身強力壯的家丁,盯著榜單上那些年輕英俊的新科進士,一旦看中,二話不說,搶了就跑,直接塞進轎子裡抬回家拜堂。
但這回,情況有點不一樣。
家丁們倒是來了,手裡也都拿著繩子和麻袋,但一個個臉上寫的不是“搶親”,而是“看戲”。
“聽說了嗎?這次‘新科舉’沒考四書五經,考的是什麼‘攪屎棍兵法’和‘喂豬指南’!”
“那可不!聽說考生裡還有乞丐和殺豬的!這要是捉回去當女婿,老爺非把我的腿打斷不可!”
“咱們今天不是來捉婿的,是來捉妖的!看看這林大人到底選了些什麼妖魔鬼怪!”
茶樓上,蕭重樓聽著下麵的議論聲,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民意可用啊。
隻要今天榜單一定要公布,那些粗鄙不堪的名字一露出來,就是林子印身敗名裂之時!
“時辰已到!放榜——!”
隨著一聲高喝,兩名差役戰戰兢兢地抱著一張紅榜走了出來。
嘩啦!
榜單張貼。
數千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緊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甚至蓋過鞭炮聲的爆笑。
“哈哈哈哈!你們看!第一名叫什麼?張鐵錘!”
“還有這個!李狗蛋!這名字也配上皇榜?我家那條大黃狗都比他名字好聽!”
“王麻子!劉二愣!趙大腳……哎喲我不行了,這是科舉榜單還是菜市場點名冊啊?”
就連那些原本還抱有一絲期待的寒門學子,此刻也是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丟人了!
這簡直是有辱斯文!
蕭重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眼中精光爆射。
“走!隨老夫去貢院!”
“今日,老夫要為天下讀書人,討一個公道!”
……
貢院大門被粗暴地推開。
蕭重樓一馬當先,身後跟著工部尚書、兵部尚書、還有剛才那個被林子印氣得半死的禮部尚書趙明德,以及數百名義憤填膺的落榜舉子。
這架勢,不像來問話,倒像是來抄家的。
林子印正坐在院子裡喝茶,看到這陣仗,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來了!
終於來了!
看看這一個個要吃人的表情,看看這漫天的唾沫星子。
這才是他想要的劇本!
“林子印!”
蕭重樓厲喝一聲,手指顫抖地指著外麵的榜單。
“你看看你選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張鐵錘?李狗蛋?這些人連名字都起不明白,大字不識一籮筐,你竟然讓他們入朝為官?”
“你這是選拔庸才!禍亂朝綱!是對陛下的欺瞞,對社稷的犯罪!”
“老夫要求立刻公開所有人的答卷!讓天下人看看,這些‘新科進士’到底寫了些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身後百官齊聲怒吼:“公開答卷!以正視聽!”
林子印放下茶杯,努力壓製住瘋狂上揚的唇角。
公開答卷?
妙啊!
他本來還發愁怎麼把那些畫滿鬼畫符、寫滿大白話的卷子公之於眾呢,沒想到蕭重樓這麼配合!
隻要把那些“如何用攪屎棍打仗”“如何用最少的錢喂飽人(豬食配方)”展示出來,這“禍亂朝綱”的罪名就坐實了!
“蕭太師言重了。”
林子印站起身,一臉“被逼無奈”的樣子。
“既然諸位大人非要看……那本官也不好藏著掖著。”
“來人!”
“把所有錄取考生的答卷,都貼到牆上去!”
“讓大人們好好看看,本官選的……咳咳,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很快,幾十份試卷被差役們糊到了牆上。
與其說是試卷,不如說是塗鴉。
有的卷子上畫滿了奇怪的線條和圓圈;有的卷子上字跡歪歪扭扭,像雞爪子刨的一樣;還有的乾脆就是一張大餅圖。
圍觀的百姓和舉子們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這畫的是什麼?王八嗎?”
“這字兒寫的,還沒有我家三歲小兒寫得好!”
“荒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蕭重樓看著這一幕,心中大定。
穩了。
這次林子印死定了。
他轉頭看向身後的工部尚書,冷笑道:“劉大人,您是工部行家,您來看看這張畫的是什麼鬼東西?”
工部尚書劉一手是個技術宅,平時最恨那些隻會寫文章不懂實務的官員。
他漫不經心地走過去,瞥了一眼那張署名“張鐵錘”的卷子。
上麵畫著一個奇怪的機械結構,好多輪子疊在一起,還有幾根長長的杆子。
“這……”
劉一手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湊近了幾分,整張臉都快貼到牆上了。
“這結構……這杠杆比例……這滑輪組的排列……”
“劉大人?”蕭重樓催促道,“快告訴大家,這是什麼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