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濃墨般暈染的夜色之上,將永昌侯府浸在若隱若現明滅交映中。
謝綿綿帶著連翹如銜露的夜梟般悄無聲息伏在雲棲苑的青灰瓦上,耳尖緊緊捕捉著下方正屋傳來的細碎聲響。
白日裡的謝思語在侯夫人麵前總扮著溫順怯弱的模樣,說話細聲細氣,連走路都怕踩疼了螞蟻。
可此刻,屋內傳來的尖利咒罵,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戳破那層虛偽的假麵。
謝思語將手中的團扇重重拍在紫檀木桌上,對貼身丫鬟春桃大發脾氣:
“她謝綿綿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她一回來,我就得把侯府嫡女的位置讓出去?”
“不過是個在外顛沛流離十年的野丫頭,渾身帶著醃臢氣,竟也配回侯府認祖歸宗,還敢搶我的風頭!”
“我辛苦命人備的飯菜,被她指摘得一無是處!她怎麼可能吃過比我侯府更好的東西?!”
她聲音尖利,眼底翻湧著藏不住的嫉妒與怨憤,
“誰曉得她這十年是怎麼苟活的?她那般姿色,定然早就不乾淨了,為了銀錢賣身淪落到那種醃臢的地方以色侍人去了!”
春桃連忙上前安撫:“小姐息怒,那謝、謝綿綿就算回來了,也不過是個在外麵野慣了的下賤貨色,哪裡比得上小姐您金尊玉貴?侯府千金可不會是那種粗魯野蠻無知的貨色。”
“而且,無論老爺夫人還是兩位公子,心裡最疼的都是您呢!”
謝思語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倒要瞧瞧,她那在外流浪乞討十年的低賤命,有沒有這個福氣穿那些好衣裳!明日我便送她件‘好’衣服,讓她好好嘗嘗我的‘關愛’!”
春桃立即表忠心:“小姐放心,奴婢定然把此事辦好!”
之後她不停說著貶低謝綿綿又奉承謝思語的話,哄得謝思語好不得意。
謝綿綿眸底掠過一絲寒芒,抬眼便見連翹正義憤填膺要出手。
她連忙按住連翹的手,微微搖頭,指了指來時路。
回府首日,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謝綿綿不再停留,身形輕晃如融入夜色的煙影,幾個起落便掠下屋頂。
連翹緊隨其後,一臉氣呼呼,“姑娘,那養女明日要對您動手,可得多當心。”
“隨她。”
謝綿綿剛回到文照院,就見齊嬤嬤迎上來,將一件素色披風遞過來:“姑娘,夜裡風涼,您快披上。這是去哪兒了?”
謝綿綿並不覺得冷,但不想拂了齊嬤嬤的好意,便接過披風裹在身上。
指尖帶著屋頂的涼意,被披風的暖意漸漸驅散,她說:“跟連翹轉了轉,不曾亂跑,齊嬤嬤莫擔心。”
主仆三人走在青石板路上,夜色將她們的身影拉得修長。
連翹忍不住感慨,“這侯府看著雕梁畫棟、光鮮亮麗,沒想到也是蛇蠍遍布啊……”
見齊嬤嬤望過來,她連忙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今晚好睡,明日早起!”
新院子,新住處,謝綿綿保持著習慣性警惕和衣而睡。
……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院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薄霧。
謝長錦手持連翹找來的竹枝在院中練習槍法。
她身姿矯健,動作利落,一招一式都宛若行雲流水又威風凜凜,呼嘯而來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晨曦。
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浸濕了額前的碎發,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反而讓她多了幾分堅韌的英氣。
忽然,她手腕一翻,竹枝衝著身後的方向刺去。
眼神淩厲,轉身回望,發現是一名手捧衣盒的陌生侍婢。
謝長錦在距離來人一寸處收住竹棍,那侍婢卻被嚇得手一抖,衣盒差點掉到地上。
而後,她立即將衣盒送上前,“奴婢奉大小姐之命來給小姐送衣物。”
連翹上前接過來,打開,裡麵是一套水綠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