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議論聲還在嗡嗡作響,像一群亂飛的蒼蠅,吵得黎川太陽穴突突直跳。可他的目光,卻死死黏在教室門口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上,心臟擂鼓般狂跳,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痛感。
是她。
眉眼、笑容、馬尾辮,甚至走路時裙擺輕輕晃動的弧度,都和“幻境”裡的夏念初一模一樣。
嶄新的藏青色校服穿在她身上,像是量身定做,襯得她皮膚白皙,渾身都透著一股乾淨的朝氣。可這朝氣落在黎川眼裡,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間刺破了他所有的僥幸。
“不是幻覺……”黎川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她真的來了……”
夏念初轉來的消息,像顆炸雷在航城一中的高二樓層炸響時,黎川正把頭埋在數學試卷裡,試圖用函數公式淹沒那些翻湧的疑問。
“臥槽!黎川你快看!隔壁班那個新同學,就是張老師帶過來的那個,長的真好看嘞!”王俊傑的聲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隔著兩張課桌都能穿透過來,“剛才李昊去打水,說她在走廊上跟老師說話,那清純氣質,絕了!”
教室裡瞬間炸開了鍋。男生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有人掏出手機翻找“鋼琴才女夏念初”的舊聞,女生們則對著窗外探頭探腦,試圖捕捉新同學的身影。隻有黎川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一道歪扭的橫線,又飛快地將注意力拉回試卷上的解析幾何。
“黎川,你咋回事啊?”王俊傑終於放棄了和旁人的討論,湊到他桌前,肥肥的身子壓得椅子吱呀作響,“早上我就覺得你不對勁,現在更離譜了。新同學哎,還是個大美女,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黎川翻了個白眼,沒抬頭:“我刷題呢,沒空看美女。”
“彆裝了!”王俊傑突然壓低聲音,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會來?昨天你還跟我打聽夏念初,今天人就轉來了,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內部消息?”
黎川握著筆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他抬起頭,對上王俊傑滿是探究的眼睛,喉結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我在一個詭異的幻境裡認識她,還吃了她請的關東煮”吧?這話要是說出去,王俊傑大概會立刻拉著他去校醫務室掛精神科。
“巧合而已。”黎川避開他的目光,重新低下頭刷題,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之前聽彆人提過這個名字,隨便問問。”
王俊傑顯然不信,還想追問,上課鈴卻不合時宜地響了。他撇了撇嘴,不甘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臨走前還不忘丟給黎川一個“你小子絕對有問題”的眼神。
黎川鬆了口氣,卻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做題。他的視線落在試卷上,昨晚與今早的種種纏繞著他,仿佛是風暴前陰天的鬱悶,壓得他喘不過氣。
接下來的兩天,夏念初成了航城一中當之無愧的焦點。關於她的身份背景,經過有心人發酵一下子就在學生中間傳開了。“航城首富獨女”“十歲拿全國鋼琴大賽冠軍”“伯克利音樂學院深造”這些標簽,讓原本就因顏值備受關注的她,更添了幾分傳奇色彩。
走廊上,總能看到不少偷偷打量她的身影;食堂裡,她所在的餐桌永遠是全場的焦點;就連體育課自由活動時,男生們打球的場地都特意選在了她散步的路線附近。但所有人都隻是遠遠地看著,沒人敢輕易上前搭話。畢竟,她的家世背景實在太過耀眼,讓人高不可攀。
黎川更是把“逃避”發揮到了極致。他特意調整了自己的作息時間,上課提前五分鐘進教室,下課鈴一響就立刻衝出教室去廁所,午餐和晚餐都等食堂快關門的時候再去。他甚至繞遠路走教職工通道去教學樓,隻為了避開可能遇到夏念初的路線。
這兩天裡,他隻遠遠地見過夏念初一次。那是在周二下午的課間操,他站在隊伍的最後一排,目光無意間掃過隔壁班的隊伍,正好看到夏念初站在人群中。
她穿著藏青色的校服,紮著簡單的馬尾,正和身邊的女生說著什麼,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像一幅溫暖的油畫。
黎川的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識地低下頭,假裝係鞋帶。直到課間操結束,他都沒敢再抬頭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是逃避那個詭異的幻境,還是逃避夏念初這個“真實存在的謎題”,又或者,是逃避銀卡帶來的未知命運。
可違背邏輯的是,如果夏念初是為了他而來,怎麼可能在這兩天裡毫無動作?
“應當還是在等待時機。”
這兩天,銀卡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貼身衣兜裡,冰涼的觸感從未消失,卻也沒有任何異常反應。沒有發燙,沒有浮現字跡,更沒有觸發幻境。
但詭異的是,黎川嘗試過丟棄卡片,把他扔到高橋下,窨井蓋裡,甚至從高空遠遠拋下,可下一秒,卡片總會奇跡地出現在黎川的口袋裡,這更加深了他對這個世界超自然現象的理解。
每當他看到書包側袋裡那兩顆精致的巧克力,看到小白鞋上那道淡淡的湯漬,這個念頭就會立刻被推翻。
“黎川,你最近是不是中邪了?”周三晚上,王俊傑在微信上發來消息,還附帶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包,“這兩天見你跟見了鬼似的,走路都貼著牆根走,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跟哥們兒說說。”
黎川看著手機屏幕,手指在輸入框上懸停了很久,最終還是刪掉了打好的字,隻回複了一句“沒事,最近學習壓力大”。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這件事太過詭異,太過離奇,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彆人解釋,也不知道說了之後會帶來什麼後果。哪怕對方是他最好的哥們。
這一晚,黎川仍然失眠。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子裡反複回放著幻境裡的種種細節,還有夏念初的身影。他不知道銀卡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動作,也不知道夏念初來到這所學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無數個問題盤旋在他的腦海裡,讓他感到一陣窒息。他從枕頭底下摸出銀卡,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仔細端詳著。銀卡泛著柔和的銀光,表麵光滑細膩,沒有任何紋路,也沒有任何字跡,像一塊完美的藝術品。可黎川知道,這枚看似普通的卡片裡,藏著足以顛覆他整個世界的秘密。
直到淩晨三點多,黎川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手機鬨鐘吵醒的,頂著一雙濃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走進了教室。
“臥槽,黎川,你昨晚乾啥去了?被女鬼吸了陽氣?”王俊傑看到他這副模樣,誇張地叫了起來,“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趕緊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黎川沒理會他的調侃,隻是麻木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出課本,開始昏昏欲睡地早讀。他的精神狀態很差,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連平日裡最感興趣的數學題,都提不起半點興致。
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周四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王俊傑一把摟住黎川的肩膀,興奮地說道:“黎川,晚上跟我去操場跑步唄!你看你這兩天都快蔫成黃花菜了,得多運動運動。再說了,我媽天天催我減肥,你陪我一起跑,我才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