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百姓?徐達瞳孔猛地收縮。
他立刻動手,撕扯開那厚重的油布,又指揮著車夫找來撬棍,費力地撬開了木箱的封鎖。
隨著木箱被打開,一股混合著塵土、汗水和一絲淡淡血腥味的氣息彌漫開來。
箱子裡並非什麼金銀財寶,也不是違禁物品,而是一卷巨大無比的、用粗麻布層層包裹的東西。
徐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他與身後的親衛對視一眼,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將那卷麻布取了出來,放在平坦的地麵上。
他親手解開層層纏繞的布帛。
當那長達數十丈、浸透了暗紅色血跡、按滿了密密麻麻、形態各異的血色指印的麻布長卷,在應天府的街道上緩緩展開時——
饒是徐達這位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沙場宿將,此刻也感覺渾身一顫,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到了頭頂的百會穴!
那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流民們用最粗糙的布料拚接而成。
那不是普通的墨跡,而是滾燙的、帶著生命印記的鮮血。
每一道指印,都代表著一個絕望中的呐喊,一次對生的渴求。
“二十萬……血指印……”
徐達喃喃自語,聲音乾澀。
他緩緩伸出手,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歪歪扭扭卻又異常堅定的字跡。
這裡有張三的家破人亡,有李四的工分救命,有王妞的賣身葬父……
每一個故事,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這哪裡是一封信,這是一部用血淚寫成的史詩!這是二十萬百姓對生的絕地反擊!
他能想象到,在北平那片寒冷貧瘠的土地上,在昏暗的燈火下,流民們是如何咬破手指。
如何用自己滾燙的鮮血,在這片麻布上留下這驚心動魄的印記。
這每一滴血,都承載著他們的苦難,他們的希望,以及對那位將他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燕王殿下的無儘感激與忠誠。
這幅長卷,重逾千斤。
它不僅僅是麻布和鮮血的組合,更是二十萬子民沉甸甸的信任和期盼。
徐達知道,這東西一旦呈現在朱元璋麵前,足以在應天府掀起滔天巨浪!
它將徹底打破胡惟庸構築的謊言,讓皇帝親眼看到,朱棣並非無能,而是真正得到了民心。
徐達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起熊熊怒火,他對著身後早已被這景象震懾住的親衛,發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金牌!持我金牌!闖宮!!”
……
與此同時,皇宮,武英殿。
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實質。
朱元璋愁眉不展,手中把玩著一枚玉如意,眼神卻落在殿外,充滿了疲憊和失望。
胡惟庸近來的連番彈劾,像一盆盆冷水,不斷澆在他對三兒子朱棣的期望上。
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轉向身旁的太子朱標,語氣沉重,
“標兒啊,你說,老四是不是真的……真的爛泥扶不上牆?”
“咱給了他五十萬兩的寶鈔,那是錢!是能買多少糧食,多少物資!他就是拿去燒了,也該聽個響,該做點事出來!
可他呢?”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胡惟庸說他‘賑災不力’,說北平流民遍野,餓殍滿地!
咱的臉,都被他丟儘了!他這是要把北平那幾萬百姓都活活餓死,好向天下人展示他的‘無能’嗎?”
朱標聞言,連忙上前一步,輕輕按住父親的肩膀,溫言勸慰道,
“父皇息怒。四弟的性子是急躁了些,做事或許不夠圓融,但他絕非奸惡之輩。
兒臣相信他的人品,他絕不會坐視百姓餓死。”
“再者說,”朱標措辭更加小心翼翼,
“北平此次遭逢百年不遇的大旱,賑災本就難如山。
胡丞相的彈劾……或許,或許有誇大其詞之處。
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再等等北平的消息?或許,四弟那邊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等?等什麼!”朱元璋猛地一拍桌案,沉重的響聲在殿內回蕩,
“等他把北平的流民都餓死,把咱大明的臉麵丟乾淨嗎!他……”
朱元璋的話音未落,殿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一名內侍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慘白,聲音尖利,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陛下!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魏國公……魏國公徐達,手持您的金牌……闖宮了!
他……他手裡還拿著一卷……血書!正往這邊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