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讓他們在北平互相掣肘,互相監視,如同兩隻眼睛,一左一右,逼迫真相顯露。
他要的,是這兩派人馬帶回來的、經過反複印證、最接近真實的情報,剔除掉所有可能存在的偏見與隱瞞。
消息傳到中書省,當胡惟庸在朝堂上得知這個任命時,他那低垂的眼簾下,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閃過一絲陰冷的笑容。
他明白,朱元璋這是在利用他的“棋子”,去“製衡”徐達。
但他胡惟庸,又何嘗不是在利用皇帝對朱棣的猜忌,為自己安插一顆更深的“暗棋”?
當晚,丞相府深處的密室。
燭火搖曳,映照著密室中陰冷的牆壁。禦史中丞高申,一身官袍,此刻卻顯得有些狼狽,他恭敬地跪在胡惟庸腳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丞相,此去北平,下官定將那火銃的底細查個一清二楚,絕不辜負丞相所托!”
他以為自己明白了丞相的意思,要立功心切。
胡惟庸發出一聲低沉的、帶著鄙夷的喝罵:“蠢貨!誰讓你去查火銃的?”
高申猛地一愣,抬起頭,眼中滿是困惑和一絲驚懼。
胡惟庸緩緩蹲下身,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緊緊鎖住高申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危險,
“高大人,陛下的心思,確實在那火銃之上。可我們的心思……是燕王的命!”
他站起身,背對著燭火,身形顯得格外高大而陰影幢幢。
“你此去北平,那火銃再厲害,也是獻給陛下的‘功勞’,是給朱棣那逆子臉上貼金。
我們不能讓他得到任何好處。”
胡惟庸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如同冰錐刺入高申的耳膜,
“你的任務,是去查燕王‘謀逆’的鐵證!明白嗎?”
“謀逆?”
高申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禁不住一顫。這頂帽子,太大了,也太危險了。
“對。”
胡惟庸的笑容愈發猙獰,帶著殘忍的快意,
“第一,查他‘私造那什麼工分券’!這就是私鑄貨幣!
這是在動搖大明的根基!他用那玩意兒取代我大明寶鈔,就是經濟上的謀反,是要挖大明的根!”
“第二,查他那個‘方舟計劃’!那二十萬流民,隻聽燕王號令,不尊朝廷法度,這就是‘私建軍隊’!
他那個什麼‘建設兵團’,說白了,就是燕王的私兵!這是軍權上的謀反!”
胡惟庸緩步走到高申麵前,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火銃、神糧、工分券、私兵……這些,都是朱棣的‘罪證’。
高大人,燕王府,就是你高升的‘投名狀’!你,明白了嗎?”
高申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和貪婪的光芒。
他明白了,這不僅是丞相的任務,更是他一步登天的機會。
他猛地抬起頭,聲音嘶啞卻堅定:“下官……明白!”
密室中,燭火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幾分,隻剩下胡惟庸嘴角那抹冰冷的、預示著風暴將至的笑容,以及高申眼中燃燒的野心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