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能將它當麵,呈給陛下!”
朱棣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嶽父剛剛才從京城的軟禁中脫身,那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此番回去,攜帶著足以讓整個朝堂天翻地覆的鐵證,無異於孤身闖入龍潭虎穴。
“嶽父,此行萬分凶險。”
朱棣的聲音沉了下來。
“胡惟庸的黨羽,恐怕早已在北平通往應天府的每一條官道上,布下了天羅地網。
等著您的,將是無窮無儘的截殺。”
“那又如何?”
徐達一甩披風,一股金戈鐵馬的豪氣衝天而起,將滿室的陰霾都衝散了幾分。
“我徐達縱橫一生,何曾怕過!”
他的目光灼灼,看著朱棣,也像在透過朱棣看著遠方的金陵皇城。
“陛下待我,恩重如山。老四你,是我徐達的女婿。”
“於公於私,這一趟,我非走不可!”
話音落定,再無轉圜的餘地。
朱棣胸中氣血翻湧,他知道,任何勸說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當即立斷。
“好!”
一個字,斬釘截鐵。
“我給您派人!”
他猛地轉身,對著門口沉聲喝道:“張玉!”
“末將在!”
一直守在門外的張玉,幾乎是撞開了門,單膝跪地。
“立刻從‘安全局’,抽調一半精銳!”
朱棣的命令如同連珠快炮,不帶一絲一毫的遲疑。
“全部換裝‘燕雲二型神機銃’!”
“全部配備‘鋼製胸甲’!”
“立刻!”
“遵命!”
張玉領命,沒有一句廢話,起身便如同一陣風般消失在門外。
徐達也毫不遲疑,他大步走向牆邊,取下自己的戰盔,熟練地戴上。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熟悉與安心。
時間,就是生命。
半個時辰後。
北平,南門。
一場暴雪毫無征兆地降臨,鵝毛般的大雪席卷了整座雄城,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能見度不足十步。
一支懸掛著“北平商行”旗號的運糧馬隊,在風雪的掩護下,混在其他出城的隊伍中,悄然駛出了厚重的城門。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沉悶的咯吱聲,很快便被呼嘯的北風吞沒。
隊伍中央,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裡,端坐著一位身披厚重鬥篷的“商行管事”。
鬥篷之下,是冰冷的甲胄與一顆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屬於大明軍神的心。
徐達,再次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與之前每一次凱旋或奉詔回京都不同。
他知道,從踏出北平城門的那一刻起,致命的危機,就已經在沿途的風雪中,對他露出了獠牙。
高聳的城頭之上。
朱棣身披黑色大氅,如同一尊雕塑,獨自佇立在風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寬闊的肩上,很快積了薄薄的一層。
他的目光,穿透了漫天風雪,死死盯著那支馬隊消失的方向,直到那最後一個模糊的輪廓也徹底融入白色的虛無。
凜冽的寒風,將他身上的大氅吹得獵獵作響。
他緩緩收回目光,看向腳下這座龐大而堅固的城池。
他知道,隨著嶽父的離開,隨著這份“鐵證”的南下,一場決定生死的豪賭,已經開始。
而北平,這座他苦心經營的根基之地,將徹底陷入真正的、政治上的孤立無援。